雄孔雀长约一两米的五色金翠线纹尾羽上散布许多近似圆形,紫、蓝、褐、黄等颜色组成的眼状斑,一遇敌人而抖动,使之不敢靠近,借以保护自己。我怀疑孔雀开屏多是受惊,因为围众过多注视而产生的刺激,防御的自然反应。据说眼斑越多,越吸引异性,雍容的雄孔雀开屏也为求偶繁衍,可是,每次骚扰它的是鸽子、斑鸠、麻雀、八哥等,并非雌孔雀。

明代诗人胡俨见到孔雀,兴奋吟咏:“有鸟有鸟名孔雀,文彩光华动挥霍。修颈昂昂翠羽翘,大尾斑斑金错落。”(《孔雀图》)新加坡工笔画家李福茂画了一幅孔雀花卉图(秋斋珍藏),以热带的胡姬花配搭,凸显了孔雀那瀑布般诱人的长金尾羽衫,印象深刻。孔雀羽毛是天生丽质的装饰物,自古就是贸易品。

在新加坡,哪里最有机会看到孔雀开屏?我的答案是:拉柏多公园(Labrador Park)停车场一带。

以前的The Beaufort,现为索菲特水疗度假酒店(Sofitel Singapore Sentosa Resort & Spa)一大号召力是:户外庭院式咖啡座有三两孔雀出没,夜间动物园也养孔雀,都须消费,不如拉柏多公园的免费日常。

没见过孔雀随音乐翩翩起舞,但它开屏抖动犹如闪烁的舞姿,转过身的背影状似一把朴素典雅的扇子。

除了从印度、中南半岛等进口孔雀,唐代发现从雷州半岛的本土品种,称为“越鸟”“南客”。孔雀身上有很多不可解之处,令人着迷。唐代学者指出,据说孔雀“以音影相接而孕”,佛经也载,孔雀因雷声而孕。孔雀的交配对象包括蛇!中国南方人和意大利罗马人将孔雀肉视为珍肴。孔雀肉可治蛇毒,孔雀肉与血对武侠小说经常出现的“蛊毒”有解毒奇效。

早在八世纪末,新罗(朝鲜半岛)国贡孔雀,中国写实画家边鸾为它写真,“鸾于贲饰彩翠之外,得婆娑之态度,若应节奏。”他画了不少孔雀的画作,《芭蕉孔雀图》《牡丹孔雀图》等收录宋徽宗的《宣和画谱》,可惜失传。

宋徽宗将花鸟画发展至鼎盛,少不了写生环节。邓椿《画继》记载一段趣事:宣和殿前,荔枝结实季节,孔雀偶尔出现,宋徽宗召来宣和画院画家作画,画家们“各极其思,华彩灿然,但孔雀欲升藤墩,先举右脚”。宋徽宗指出画中盲点:孔雀跃高,必先举左,画家骇服。

孔雀蓝的华贵,望之失神,是蓝色调中最神秘的一种。中国陶瓷工匠以孔雀蓝单色釉、孔雀蓝青花等模仿追逐,却难以比拟大自然造物者的神作。

有一只蓝孔雀在拉柏多公园悠来荡去,遇过多次,常在树荫下。有时候,它在围篱笆废弃了的餐桌上,垂下长长的尾羽,更多时候在闲步,野孩子拿着树丫一路追随。它偶尔一跃而上高高的树枝头,俯瞰众生,汉乐府《孔雀东南飞》浮现。唐代诗人武元衡形容“摇动金翠尾,飞舞碧梧桐”。不管它做什么,吃瓜的围众都在。无论遇上多少次,一众手机忙于捕捉它的倩影。

中国清代洋画家郎世宁(1688-1766)在白绢上用工笔绘《孔雀开屏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雄孔雀在玉兰花树下开屏,双翅合拢,长尾垂地的雌孔雀侧身转首爱慕注视,春光明媚,孔雀形态逼真生动,秀而不艳,乾隆帝御题七古一首,赞扬“意静妙堪会”。画中的眼状斑似已褪色,倒是颈胸腹的蓝色仍鲜明。

这只蓝孔雀开屏,我见过两次,常在公园行走的,见怪不怪。蓝孔雀也称印度孔雀,是印度与伊朗的国鸟,真是大自然界的神秘飞禽,人类畜养的最美观赏鸟。没见过孔雀随音乐翩翩起舞,但它开屏抖动犹如闪烁的舞姿,转过身的背影也像一把朴素典雅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