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茜:台南读研 以灌浆熔块表现大自然
她选择台南,在于台南艺大有很多与国际陶艺家交流的机会,可以带回新加坡分享。因为台南艺大有很多国际人脉资源,上学期她得以在韩国利川入驻五个月创作,举行个展“在变化之中”展出最新作品。台南的烧窑空间设备与资源、生活费和材料费,比新加坡占优势。大学位于乌山头水库旁,开车15分钟才到附近城市,杜丽茜刚入学时有点忐忑不安,后来发现地点偏僻,步调节奏的时空环境很适合作陶瓷。
周子阳在日本感受到街上很多人造物与自然美观取得平衡,反观新加坡区分清楚,他捡来一些人造现成品,结合陶瓷、植物创作成装置,作为2022年毕业作品展“街庭”并获卓越表现奖。他曾在新加坡Super House设计公司户外空间展示《人间乐园》装置,用IKEA木架摆上陶制花瓶、植物、后巷物品,还用红线围起来,予人城市永在建设中的感觉。
是在台南艺大,杜丽茜发掘出将熔块加入瓷浆中,让陶器处于半熔的流动状态。她指出,这不是表面的装饰,而是关乎作品的结构——用浆挤压,绘画重叠,烧时会烧在一起,看起来很脆弱,以此开拓媒介的可能性。如同她的同学挖出田里的土做大件建筑,“大家把陶艺当手工艺,陶艺与当代艺术存在灰色地带,不代表艺术没有工艺的部分。我思考如何使用陶瓷来发表,创造出想要表达的作品,在已很饱满的陶瓷领域突出个人的风格或想传达的想法。这看似很简单却很复杂。”
陈绍琪:英国浸润 以白瓷呈现无常感
2016年,陈绍琪在SOTA陶瓷专科课程中接触到了一种实验性的材料实践,强调了黏土作为材料的多功能性,激发了她使用黏土作为媒介来重新思考工艺、艺术和设计之间关系的兴趣。她接受电邮访问时说:“我看重黏土原料的流程和触觉品质,通过调查性的研究方法,尝试新的非常规技术,重新定义传统陶瓷实践,并突破界限。”
在本地学陶艺,一般通过陶艺工作室师徒相授的模式,或者艺术学院提供学术性的现代陶艺课程。据了解,南洋艺术学院曾经有过陶艺系,烧窑设备比拉萨尔艺术学院大,陶艺系现已取消,归入纯美术系与设计系。以前陶艺在南艺和新加坡艺术学院(SOTA)可以作为主修专科,培养了不少后进,《联合早报》访问的三位新秀,都是SOTA陶艺专科毕业生,但现在陶艺仅是学生选修的课程单元,无法专攻。有志向专攻陶艺的人都选择到国外深造,他们通过自己的实践,拓宽陶艺的可能性,从实用性延伸为现代陶艺与当代艺术语言,对陶艺创作提出一己鲜明的主张,致力于探索自己的技法与风格。
杜丽茜10岁时到丹戎巴葛民众俱乐部学习陶艺,就对双手用黏土捏出东西的手工艺心生欢喜,13岁时报读刚成立的SOTA。现年30岁的杜丽茜(daisytoh.com)受访时回溯,当时在家人眼中,这所六年制艺术学校也综合学术课程(数学、经济等),毕业后不一定要当艺术家,选择相对安稳。是做陶艺的巨大满足感,让她在中四选修陶艺专科,获颁学院绘画和概念思维杰出表现奖,并到台北深造,2019年考获国立台湾艺术大学工艺设计学系学士学位(陶瓷主修)。
杜丽茜说:“家人看到我创作时那么开心,也能靠陶艺找到工作,专业可以发展,参展的作品很美,安心多了。继续创作是我当艺术家的一种坚持。”
周子阳:留学日本 在日用品加入陶瓷制造危机感
周子阳的《蚯蚓走泥纹》正在参加本地木兰艺廊(Mulan Gallery)的“空位期”联展(Interregnum,至11月30日)。此作启发自日本战后的新艺术运动,京都陶艺家成立陶艺学会“走泥社”(Sōdeisha),该社名称取自宋代钧瓷釉面上的特殊纹路,提出口号反对实用性陶艺,坚持陶艺是艺术。周子阳说,连绵树根造型取材自红树林,看似摆放植物的花瓶,其实瓶没底,无法盛水,只能放干花草,展出时插上竹枝。
在专攻瓷器之前,陈绍琪主要以绘画、摄影和剪纸创作,记录环境中短暂出现的事物,试图让在城市景观中经常被忽视遗忘的在地植物群变得可见。摄影对她的影响很大,因为它记录了她感知自然短暂而微妙品质的方式。
冬天给予这位热带年轻人深切的感受,陶盆置放木头的铁支装置,让人联想到冬夜炉火的温暖。周子阳的《苦痛之花》取材自撒哈拉沙漠中的花卉植物,在严酷气候中坚持绽放,想象这些植物在热带或亚热带环境中的情景。同个雕塑,秋天时以《森林花园》安置在山坡上板栗树下,冬天时以《沙漠雪》在日本庭院中展示。
陈绍琪新作《野花生长的地方》正在木兰艺廊“空位期”展出,一束束白瓷野花轻盈飘逸却又脆弱。她非常好奇瓷器脆弱而持久的本质,从材料切入,研究其白度、亮度和半透明度。她的创作拥抱作品材料的固有属性,暗示光与自然的安静和短暂的混合。为了记录自然微妙的变化状态,她的设计反映了不断变化中的脆弱和无常的概念。
周子阳半工半读,现在新加坡艺术大学(南艺)一边攻读纯美术硕士,一边当烧窑技术管理员与成人陶艺班导师。他指出硕士课程无法专注于陶艺,但可以加强当代艺术概念的拓展。他的梦想是在大学一边教授陶瓷,一边创作。
周子阳偏爱在日常用品比如头盔、扫把,加入陶瓷,像流动的刺,他说:“陶艺不一定要圆润的,一定要创造危机感才行。”他将于12月在日本东京举行第一次个展“软质玩具”,探讨如何使用陶瓷作为媒介来软化家庭和公共领域物品的功能和物质性,同时思考永久性和劳动的主题。
24岁的陈绍琪(tanshaoqi.com)2018年毕业时表现优异,后来前往英国圣马丁艺术学院,2022年考获陶艺设计系第一等荣誉学位,现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攻读硕士(陶艺与玻璃)。参观英国国立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博物馆和邱园深深地影响了陈绍琪的实践,扩大了她对陶瓷和玻璃材料和形式的探索。
她的作品已在伦敦、纽约、香港、中国大陆、越南、台湾等地展出,新作将由FOST画廊代表,在2025年新加坡国际艺博会(ART SG)展出。她说:“我觉得新加坡的陶艺界正在出现艺术、工艺和设计的交叉现场,引发了工艺复兴,并为使用黏土带来了新鲜的观点。”
陈绍琪获得法蓝瓷光点奖学金、英国MullenLowe NOVA奖亚军等,曾被奢侈品牌路易威登(LV)委托,创作樟宜机场专卖店装置。她透露,通过LV巴黎总部建立的国际人脉网络,将促进未来潜在的更多合作机会。
延伸阅读
老师的引导很关键,台南艺大的张清渊教授不会局限学生发挥创意,他将与新加坡的七个弟子(杜丽茜、林善春、张蕙敏、章嘉俰、卓俞翔、Arwa Nasrulla和Leo Ong)在2025年1月16日,于木兰艺廊的联展“本土异域风情:世界之间的黏土”联合发表作品。
这些年,本地陶艺界冒出一些90后陶艺新秀,他们主修陶艺,到海外深造,以陶艺艺术家为志向,并崭露头角。《联合早报》访问分别在新加坡、台湾和英国攻读硕士的周子阳、杜丽茜及陈绍琪,谈他们为何选择专攻陶艺,他们的创作主张,以及建立一己风格的探索之路。
从小上美术课的周子阳报读SOTA时开始接触陶艺,受当时老师,也是陶艺家林荣华影响很大,以陶艺为专科。他毕业后选择到日本留学,一方面想学第三语言(日语),另一方面是东京多摩美术大学提供现代陶瓷学术性教育,当地也有很传统的陶艺村传承了祖先最纯正的智慧。冠病疫情期间无法回国,他就到益子和滋贺陶艺村工坊打工。他说:“陶艺村注重技术、形状,不重视想法。我是走现代陶艺想法派的,不过技术还是很重要。”
每天研究所的学子到学校就创作,烧窑24小时开放,每个学期呈现作品,与师生、受邀的陶艺家交流。杜丽茜不急着毕业,想利用学校设备多多创作。在台湾发表陶瓷的机会更多,她每年到台北艺廊展出作品,在学校摆市集。她也在线上投作品参加国际比赛,展示销售作品,以补贴生活费用。她曾参展2019年巴黎Revelation国际工艺与设计双年展,参与中国法蓝瓷景德镇园区驻村创作计划等。
在不久前举行的第四届新加坡陶艺节上,周子阳(27岁,hansclayground.com)的摊位很特别,宛如长刺层叠的陶瓷器皿以芦苇、茄子和蒲公英点缀,令人置身花园中。这位日本东京多摩美术大学陶瓷学士认为陶艺太沉溺于一己的世界,缺少与别的领域对话。他与提供花卉植物的友人Fawn World合作,另类呈现作品。陶盘上摆着一块看似雪山的“蛋糕”,实是黑土白釉《黑雪》,充满想象力。普通陶盘采用日本传统技法“刷毛”,创造草草不工的图案。
陈绍琪说:“花卉图案在城市空间中悄然繁盛,暗指经常被忽视隐藏的在地路边植物。杂草,通常被定义为植物生长在错误的地方,是在恶劣的条件下蓬勃发展的机会主义植物。瓷器脆弱而持久的本质反映了在不断变化的城市景观中,杂草的坚韧和脆弱之间存在复杂的平衡。作品邀请访客安静地观察在平凡中发现的转瞬即逝时刻。”
回新后,杜丽茜在The Pottery Guild教学兼管理三四年,之后以陶艺艺术家身份报读台湾第一所陶瓷研究所——国立台南艺术大学应用艺术研究所陶瓷组。她说:“我对陶艺的认知是从实用性入门的,后来发现土可以做出那么多东西,琢磨出自己的风格和专属技法,拓宽土的界限。”
在台北深造时,杜丽茜将本来是量产翻模的灌浆技法手工化,实验出边灌边浇的新技法,宛如地形线的层次,呈现每一层土的缤纷颜色,每一层瓷浆的流动与颜色渐变的过程,将大自然、天空、海洋、地理的建成,转换到陶艺物件上,令人看了心静。她获颁2023年义安新晋艺术家奖时展过这系列。她也是2020年新加坡平价艺博会新秀才华计划得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