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戏院外等开场,翻阅随身携带的《牛眼和我》,页与页之间闪过“空白如稿纸”几个字,不禁莞尔。这件历史文物,现在的文青应该见都没见过,写诗写散文写小说,不是用电脑就是用手机,个个堪称环保分子,我们小时候可完全没有爱护树木观念,案头如果缺乏原稿纸,便陷入有冤无路诉困境。一叠100张,市面最常见的是400字和500字两款,格子线条不是翠绿色就是深棕色,纸身偏薄,落笔太重有力透纸背之虞,摊开来我从不觉得空白,只感到阵阵喜悦,仿佛年三十晚刚刚吃过团年饭,红包即将如雪片飞来,兴奋得睡不着。不说你可能不知道,我14岁开始投稿生涯,正是《牛眼和我》刊登在《快报》的1967年哩,所以近年电视报道血馒头工厂惨况,顺手揭露童工不为外人道的辛酸,我往往有深刻共鸣 ——不过当然有分别,像《第一炉香》交际花葛薇龙所讲,“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

除非有一天《心和骨》合壁版出土,他们最珍贵的番外篇,应该是1965年英国录音的《保罗赛门歌书》 ——内收日后名曲《我是一块石》《四月她将会来》《一个最奇特的人》和《绿色的叶》初版,还有独撑大局的《静寂之声》,虽然歌词基本上和正式版一模一样,却捕捉了创作者在异地打拼的氛围。也收了写年轻人为争取自由而无辜牺牲的《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比我大五年;他是我哥哥,死的那天23岁……他们射死我哥哥,因为他憎恨社会的错。他是我哥哥,眼泪不能把他带回来……”同类的悼念和抗议,前有《他是我朋友》,后有《他不重,他是我手足》,但只有这首,一次又一次令我想起周梓乐同学。

前几天提起赛门与格芬可,心思思上网店浏览,发现他们1967年纽约演唱会现场录音原来早已出版,连忙买来听。骨灰级乐迷不离不弃,昔日偶像七老八十登台献唱金曲,义无反顾捧场如仪,我这种冷血动物自诩理智胜于一切,坚拒任何牛衣对泣场合,但旧录音却多多益善。这辑不但收了《一个最奇特的人》,唱前还有保罗赛门的简介,说灵感来自在英国读到的一则本地新闻,短短四行,报道某某开煤气自杀。咦,怎么《四月她将会来》榜上无名?儿歌一样数月份,略带听歌学英文况味,“9月,我会记得,新鲜的爱如今垂垂老矣”,我仍然记得。

赛门与格芬可1970年拆伙,同年披头四宣布解散,此后歌迷跪求重组的哀号不绝于耳,利物浦四位大爷比较狠心,无论如何不肯徇众要求合体,纽约两个第59街过桥者倒不乏feeling groovy时刻,多次剑合钗圆,除了环球巡回演唱,据说还进录音室录了第六张唱片,因为意见实在分裂,结果格芬可声带被全部抹去,赛门以个人名义出版(1983年的《心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