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北欧的挪威出了两位文化泰斗:戏剧家易卜生(Johan Ibsen)和音乐家格里格(Edvard Grieg)。

我没到过挪威,无从真正领略格里格音乐中那片令人神往的土地。只看过改编自轻歌剧,描述格里格一生的早期影片《北国之歌》(Song of Norway)。15年前,同样是乐迷的儿子旅游北欧,特地前往挪威特罗豪根的格里格故居并“拜谒”故居附近位于悬崖上的格里格墓,归来示我照片,也算间接完成老爸心愿。

话说易卜生1874年创作了诗剧,写信给格里格,请他为剧作谱曲。格里格答应后一看剧本,为之抱怨不已。“剧作谱曲的难度简直无法想象……这是最不适合音乐的素材!”格里格在写给朋友的信中如是说。且看诗剧“荒谬故事”——乡村里放荡不羁的野孩子培尔·金特一生:与村女热恋,于婚宴中挟持别人的新娘又将之抛弃,到山上遇见山妖,接着远渡重洋,处处经商并发迹,回国时遭遇风暴船沉,人生顿化为南柯一梦……培尔·金特的故事倒像极了和易卜生同时代但稍晚的法国象征诗人兰波的传奇生涯(只少了“山妖”)。真是“无独有偶”的“巧合”。试想这样的“玩意儿”怎么“谱曲”?难怪格里格接了这烫手的热山芋之后,有点悔不当初。

悖谬的是,认为不可能谱写,几乎濒临放弃,但终于千辛万苦“完工”的《培尔·金特组曲》,却成了格里格的管弦乐杰作。的确是杰作。以管弦乐组曲而言,对比柴可夫斯基,我更爱格里格。爱他那童话式的、清新且凛冽的北欧情调。

“好几天,格里格紧张不安地在室内来回踱步。他对该项艰巨的工作疑虑重重。但越推敲这首长诗,就越认为自己是易卜生诗剧——这部洋溢着挪威精神的作品——的最佳谱曲者。”格里格的妻子如此描述丈夫谱曲时的矛盾心境。

对关心现代中国文坛的人来说,易卜生是个熟悉的名字。因为他的著名话剧《玩偶之家》在中国“红透半边天”。先是1918年6月15日的《新青年》第四卷第六号搞了个“易卜生”专号,刊登包括易卜生名作《玩偶之家》在内的几部话剧,向读者介绍这位北欧戏剧家。接着,是鲁迅于1923年12月26日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上所作的演讲《娜拉走后怎样》。娜拉,就是《玩偶之家》里头的女主人翁。两年后,鲁迅又写了与此相关的日记体小说《伤逝》。

也爱格里格的a小调钢琴协奏曲——尤其是罗马尼亚一先一后两大钢琴家Lipatti和Lupu诗意的诠释。听慢板乐句如冰泉解冻细语淙淙……呵,黑白键上的音诗。

且略过《玩偶之家》。易卜生也有诗剧《培尔·金特》(Peer Gynt):音乐家格里格又将之“转化”为《培尔·金特组曲》。蜕变过程艰辛无比——真难为格里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