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仲春时分,枝头开始冒出密密麻麻小点。暮春,暖风将它们点化成嫩绿中透出浅褐的果实。秋风起兮,绿叶识趣地退场,让泛红的桃子上台布置秋色。眼见靠近屋檐那根粗壮的枝儿早已不胜负荷,被累累果实压弯了腰。稍稍点算,怕也有百来个,较之去年二三十个不可同日而语。
丰收季节终于降临。从夏末至初秋,每天总可摘十余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剥去薄薄外皮,清香已沁人心脾。喜爱此物的我日日大快朵颐,连一向敬而远之的妻也大赞甜蜜。没想烦恼来了:我们“老两口子”怎消受得这满树水蜜桃?
朱莉曾在北澳达尔文和巴布亚新几内亚执教鞭,阅历丰富。“我有印第安人血统。”她引以为荣。“喜欢文学,也爱政治——我是个政治动物。”难怪大选期间她家门前贴了一张某政党的宣传海报。
晤面一叙,才知道朱莉原来是位退休教师(彼此彼此)。最初以为她如同妻的英文老师珍妮,也是年轻时从英格兰或苏格兰移民至此。“我是地道的新西兰人,西岸出生,靠近Hokitika。”朱莉说。(Hokitika,这个拥有西岸“最后一家New Word超市”的小镇——过去就是“冰河地带了”。)不知怎么我对此小镇印象蛮好:倒并非它拥有最后一家超市,而是它拥有迷人的宁静。何况我还在那儿欣赏了吹玻璃艺术。
某日妻往拜访邻居朱莉,当然也顺手携带一些水蜜桃作“见面礼”。朱莉是一位年约70余岁的kiwi老太太,其房子和我们不过相隔几户。散步往港湾总会经过她家。见面打个招呼,如此而已。妻和她倒蛮熟络。那天妻拜访她回来后,兴致勃勃地说,朱莉教导了她吃桃子的方法。心想台湾诗人罗青有诗集曰《吃西瓜的方法》,没想连吃桃子也竟然另有“法门”——是何种妙法?
儿子帮忙“处理”了一些。又趁着木匠约翰来我家刈草时送一大袋给他——幸好约翰表示他喜欢吃桃子。(约翰说今年苹果、梨子等水果亦告丰收。)妻也以之制成许多罐桃子果酱。饶是如此,仍然无法解决“丰收问题”。
今年桃子大丰收。初春,见庭院前那棵水蜜桃树花繁叶茂,心生预感:看来夏末至初秋,口腹肯定会应接不暇了。
蒸桃子。妻回答。我愣了一愣:桃子也能蒸?妻曰能。朱莉告诉她先以刀子环绕水蜜桃中间切一道口子,然后放入锅里蒸熟便可吃。真是闻所未闻。半信半疑,对妻曰:那就择个良辰吉日,找个桃子蒸它一蒸吧。
果真好吃。不同于生吃冷吃,蒸熟的桃子口感更软,清香则依然,而且咽下时,喉头自有一股柔滑温润。无论如何,多一种“吃法”肯定是好的:夏末以新鲜水蜜桃消暑,初秋天气转凉让蒸桃子暖暖胃,而制成的水蜜桃果酱任何时刻皆可吃。
至于朱莉,妻说礼貌上也应该请她来我们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