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台大毕业生的朋友喊我Old school、“老顽固”也。我可以在此流泪告白:在下活过了70年高寿,终一生是个人自由主义者;真的顽固我想什么都做不出来。
谢谢吴鲁芹先生*,你提醒了我,可是对不起,我无法提醒眼前的世界。我存在,如同一种纯正的垃圾。
不会用自己的手,写属于你自己所知的字,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灭绝。
注:吴鲁芹先生1983年逝于美国加州。(传自墨尔本)
想当年台湾文学仍处振兴时代,他早已嗅到整个趋势当中漫生起一股腐臭:“我有时候觉得这个时代的大罪恶之一 ,就是糟蹋文字,蹂躏文字”。刺中靶心!快哉痛哉,不由得人仰天长叹。
对不起,我顽固。
不会用自己的手,写属于你自己所知的字,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灭绝。
话说回来,把纯正文字的落势一口气归咎到美国商业宣传惯用公式词语头上,事实上答案也不完全是个“是”。
任何语文最高的精粹之美,必然在于书写表达。歌唱/相声之类用口语声音传达的归属娱乐艺术文化,歌词/说词内容必须通过发音器官呈现,文字方面过于拗口则不利于听觉的吸收,故与文学作品使用的文字有一定差异。
何以大段摘录吴鲁芹所思所言,只因他说出了我这一个跑龙套的文字小卒的痛切要害;直引,以印证其出自吴鲁芹先生,不是我说的。藉手机网连闪速之便,所谓文化圈中,正气狂暴者有之,枉自尊大者有之,划地聚党者有之,作乱最乐,我向不奉陪。
一个真诚爱文字的人。云天迢遥,英灵不远,谨此五内由衷致敬。
我的浅陋意见,极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最大的因素,是用手机上网私人通话,准备功课作业,找有关无关的资料,通讯对答过于精简,不用手写字这些机械行为是幕后杀手。就连考试也是填表,那么……亲笔写字,是不是天方夜谭?
精准中文衰退势不可挽的败局,是大势已定,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多年来听过不少笑不出来叹气而已的教学经验,只能总结是社会趋向,经济结构和手机资讯娱乐入侵的后果。这是囤积三四十年的釜底抽薪,香火渐灭。
也许,我被视为顽固,但是我清醒(像可怜的屈原一样),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中文,没有用手指握笔,原子笔钢笔铅笔颜色笔还有一种千年艺术称为毛笔的,你不手脑并用,让你的血液循环,脑细胞活动,记忆力储存,你是学不好记不住的!
吴鲁芹说“读万卷书的人有的是,行万里路的更多”,却奈何“周围尽是‘耸人听闻’的颓风”,影响或索性拖垮了纯正文字的运用及表达。身处半个世纪前的台湾,基本上是一个中文主流主导的社会,他已经察觉到纯正文字的衰退:“取而代之的是好莱坞写宣传稿式的一味夸张,用最美丽的字眼,去形容一文不值的垃圾,把原先有意义的字眼,贬到不值一文”,这个悲惨(至少我认为)的现象吴鲁芹说是“文字的纯正奄奄一息”。
我想说的很简单,用手机百度查询“看字”,那个字不是你的!手脑合作的结晶才是你得到的知识。
大至一个种族国族,少数民族,小至个人,当他放弃以致清空了本身原有的语文,完全一无所知,毫无悲哀或羞耻的感觉,此族此人已经“进化”成为另一种生物。
什么是种族灭绝?
“……如今纯正的文字要逐渐绝迹了”。这是吴鲁芹说的。
在时代巨轮的辗碾下,加上生活速度,语文由简易到收缩,由收缩到用符号或字母替代,已是不争之变。被残害的语文不只是中文,即使曾经日不落的英帝国,英文横扫全球,日本人读英文称其为“美语”,老英国人嗤之以鼻:“美国是英文的葬身之地”云云。有谁相信中文,或其他国族语文,会上升或保持原有的水平?请便!人有自由各行其道。
那是1977年的对中文字/词应用的慨叹,发自这样一位自谦“滥竽”的先辈学者;今日轮到我这等连“滥竽”也算不上的,说“如今纯正的文字(要逐渐)绝迹了”,自然应该属于后知后觉的钝者。
吴鲁芹说的“奄奄一息”是何等的动态精准,正是目前流行的俗语“细思极恐”。哈,“细思极恐”叫一个华文A的学生读解答不答对还很难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