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场景一般设在山中林间河边,早在西方中世纪伴随着法国贵族阶层狩猎野外就餐而出现在古书插图中:猎狗饮水,林间空地上摆放餐桌,仆人送上糕点、火腿、葡萄酒、野味,贵族围坐而食。法国大革命后,贵族逃往欧洲其他城市,尤其英国,使得在18世纪末野餐文化流行开来,在19世纪蔓延至美国。
中国自古已有野餐,东晋王羲之《兰亭集序》描述暮春之初,在会稽山阴的兰亭,周围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文人墨客坐在溪水两旁,凡酒杯流经身边,得吟诗饮酒赏景,实属雅集。到了唐朝,在立春和雨水节气之间,官宧子女及富家千金由家人用马车载帐幕、餐具、酒器及食品等,相约到郊外游宴。女子之间先“斗花”,比谁佩戴的鲜花更名贵美丽,陈洪绶的《斗草图》将之入画。她们过后以草地为席,四周插上竹竿,将裙子连起来挂在竹竿上,搭成临时的帷帐,就地野餐,即为“裙幄宴”。
以前在市区经常看到女佣外劳,三三两两在草地上吃喝聚会聊天,倒是鲜少见国人野餐。冠病疫情令人无以外出,出外野餐的族群多了,而我上次在植物园舞台荷池边与朋友野餐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天天气阴凉,闲坐遥望对面草坡下的红瓦白墙老殖民洋房,5号的“雅柏拉”(Atbara)好似浓缩成造型优雅的LEGO模型,五瓣形拱门长廊委实漂亮。我那么喜欢设计繁华或简朴的英殖民老房子,实在是迷上了与老房子共生的葱郁原始的热带雨林大幕景。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们容易忘了自己,还有时间。新加坡植物园格洛扩展区(Gallop Extension)环境清幽,视野辽阔,很适合野餐,透气,放空。
野餐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偶尔飘过乌云,匆忙下了点雨,我们迅速将垫子移到旁边的7号老洋房“英华哲瑞”(Inverturret)门廊里,继续喝精细的香槟。去野餐的前一天要看天气预报,乌云笼罩的天气好在不闷热,阳光普照很可能会将人烤焦。
平躺着,心情随身体舒展开来。树下慢慢围聚大人小孩一起抬头望,原来枝头上兀自站着一只早起的猫头鹰。不知道是不是社交媒体最近火热转载的那只猫头鹰呢?前方还有一棵树头是鹦鹉的最爱,三两落脚呱噪。我们叫不出名字,不知何方飞来的鸟类到此一游。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们容易忘了自己,还有时间。
自古以来,野餐让我们都没离大自然很远,在天气明媚的季节里,回到大自然的怀抱里稍微憩息,深深呼吸,再上路。
上周末与家人在樟宜宅度假,本想到樟宜海边野餐,午后的天色不作美,只好到樟宜村小贩中心打包美食,在酒店客房地板上“野餐”充数。日出前退潮时,已有不少人在樟宜海滩的潮间带寻觅海洋生物,鸽子觅食。飞机大鸟般飞过,垂钓海景,到这里的野餐者有搭篷露营的阵杖,别具况味。
草地上的野餐最有名气的是法国爱德华·马奈的油画《草地上的午餐》(1862-1863),大胆描绘一个白晃晃裸女(可能是妓女)与两个穿着整齐的男子在乡村野餐,当时引发争议——女子直视“镜头”,篮子里的面包、水果倾落一旁,暗示画中的人儿不只是在野餐,野外用餐释放了潜在的欲望。
现代化生活场景里的野餐成为西方艺术绘画常见主题之一,毕卡索、莫奈、塞尚、波特罗等都画过。克里·詹姆斯·马歇尔的《昔日》的主人翁非比寻常,打高尔夫、坐小船和野餐的是清一色白衣裳的非裔家庭。
当时只限两人聚会,草地上有好几对成双成对的野餐情侣。待得五人聚会允许时,我们仨重回这里,更加热闹,几乎清一色年轻小家庭在野餐,遛狗、吹泡泡、玩球、打牌。对望百年的两幢老房子及相思树也吸引到一对对拍婚照的年轻夫妇。上到7号老房子,现展出植物艺术的艺廊二楼眺望,相思树高耸硕大,草坡上野餐人群散落四周,可谓人世间美好的景象。
宋徽宗《文会图》的野餐雅集是很舒服的,树木扶疏下,文人围坐方桌吃茶、饮酒,童仆服侍忙碌。清朝时期,盛行在扬州、苏州、南京等水城的画舫就是水上野餐上好景点,赏风光,听丝竹,品佳肴。
在相思树下,我们在草坡铺上蓝白格垫子,摆放早起准备的小食——意大利火腿或黑猪腿夹鳄梨果卷,法国蓝乳酪做饼干馅料,开了一瓶1999年份法国香槟,久违了的野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