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天然的香天天与人同在,却日渐被人手所造的乌烟瘴气淹没。都市交通辗转的烟浪,工商业酿造的化学气体,名堂百出的消毒除污剂冒涌,我们相信,接受,并且喜欢。
第三首“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余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
一名男子等女友从兵营回来共度周末,等到的是心碎的噩耗。她在等巴士,到站的车故意加速,碾死了几名等车的年轻士兵。司机是巴勒斯坦人,多年在以境工作,有良民就业证,官方认可他不是危险分子。
偶尔又偶尔的一霎那,是否有人知觉我们生活的大自然空间充满着天赐的香?陆地百花香,动物有麝香,海底有抹香鲸。
草木之属我今生难忘的甜美香气,也许是薄荷、茉莉和鹰爪花。论香气,鹰爪花当称霸主无疑。鹰爪花是我童年少年时代记住的民间俗称,英文名champaca,其中文正名玉兰花,又称金香木,分黄白色两大支派。
女人必须是香的,最起码“应该”是香的。口红有香味,否则何来的香吻?女人身上(衣服、耳朵、头发)的香水味道明她本人的身份,美国电影可证。玛丽莲梦露留给后世女性的一句名言是,她睡觉时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滴香奈儿5号”。公布她习惯裸体睡觉不是重点,而是香奈儿5号从此被奉为性感香水 。
记忆中见过的有金黄色,花瓣尖瘦,十指纤纤如跳印度舞,叫黄兰花或黄玉兰;像个小家碧玉的闺名,入耳亲切。白色玉兰花瓣质比黄色者稍厚,未开时香,开放了香气变淡,像《琵琶行》里的小妇人,美色依然只是有点唤不回春光。
旷世词家李清照爱写“香”词。《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天然是一种垂手可得无以复加的快乐。多年读焦桐梁文道的后遗症是,我对烹煮荤素食物的香入迷日深,成了一种嗜好。
(传自墨尔本)
说香,忍不住思及李白。一个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狂生,却有《长相思》三首,婉转情长。
八九十年代的翁山淑枝亮相总是鲜花满头,发髻贴耳处常见鹰爪玉兰,也有较短细的成串黄玉兰。政海浮世,她的娇娃扮相人所弗及。数今朝,何人“再见也是朋友”?
我难忘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盼来了情人死讯的那个人,第二天她下葬时他紧抱着她的枕头,因为它含着她的体香,她活着的气息。他心底的哀号,与李白的“至今三载闻余香”一样吗?
自然界一草一木一滴雨皆有本体天香。果菜类清洗后深吸几口气,尽享本源清香。试试浅切西兰花表皮,往上轻轻撕开一角,鲜甜气透着青腥味,心旷神怡难以言表。蒸或净焖刚熟(不是炒熟或煮烂)的西兰花,所得气味浓香,非常讨好人;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认真傻气的人。
寒冬时节怀想热带香花是一种幸福的惆怅。尤其是民间俗称鹰爪花的那种金黄色玉兰,开起花来一股豁出去的香,非常劲道。
我的“一生至爱”好像是豆腐未煮以前的豆香气;优质上品的一方豆腐真能扣人心弦,清香入肺,足使我全神投入。然豆腐虽是植物制成品,却非花草,表过不提。我也极爱海棠,而海棠艳弱绝伦,惜乎其花不香。
《武陵春》亦有香:“风住尘香花已尽”,她的千古金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只这一声愁,已足够李清照打遍古典文坛无敌手。
天地有香,开卷有香,此生无憾。
酒香已沁心肺,又有熏香(瑞脑消金兽)如果黄花是我迷的黄玉兰花,可不是香绝了?
寒冬时节怀想热带香花是一种幸福的惆怅。尤其是民间俗称鹰爪花的那种金黄色玉兰,开起花来一股豁出去的香,非常劲道。
李白之香也触动我长记的一桩现代故事,发生在以色列。
于是,其一其二虽有“天长路远魂飞苦”的思恋直白,皆远不及其三之“至今三载闻余香”;此中的黯然悱恻是他铭记于心的香。
难忘鹰爪黄兰花。早年故居旧地,路上曾经有一棵好高的玉兰花树,从不特别望它,到了花季,那香少说也500米外就闻到,霸气得让人服服贴贴。
个别人体必需的人工制造香类,自粉状香精开先河算起,从服装柜/厕所私属空间到公众场所如车厢、电梯间等室内空气喷雾香精,由头顶直落到足下,种种类类的人造增香品数不清:气体、液体、霜膏质(包括眼盖眼影添加品),切实打开了现代商品争香的潘朵拉百宝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