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马,也因为常玉对妻子玛素·夏绿蒂·哈祖尼耶(Marcelle Charlotte Guyot de la Hardrouyere)昵称“Ma”。徐志摩在1929年写信给刘海粟:“常玉家尤其是有德有美。马姑做的面条又好吃,我恨不得伸长了一张嘴到巴黎去与你们共同享福……”,马姑即常玉妻子。尽管婚姻仅维持三年(1928至1931年),他们俩仍保持联络。常玉画马,大多为相互依偎的双马,出现在空旷的枯树下,原野,海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画家黄永玉1950年初慕名到巴黎拜访常玉,写道:“常玉很老了,一个人住在一间很高的楼房的顶楼。一年卖三两张小画,勉强维持着生活。他不认为这叫做苦和艰难,自然也并非快乐,他只是需要这种多年形成的无牵无挂的时光。他自由自在,仅此而已。”
浸润在西方现代艺术思潮中,常玉的绘画构图造形简练,色彩野兽派,创作美学仍是东方的,融入水墨画的留白,也以一气呵成的书法线条勾勒形体。
常玉父亲常书舫以画马享誉四川南充,马的形象自幼深铭于这位大户人家公子哥儿童年记忆中。常玉自小偏爱艺术,对线条与色彩敏感异常,父亲请来书法家赵熙亲授常玉诗文与书画。20岁的常玉在“勤工俭学”计划下,旅居巴黎浪荡至逝世,再也没见过父亲,并依赖家中汇款作画度日,惟一值钱的照相机进出当铺,直到家道中落。画马恐怕是常玉潜意识的中国乡愁曲调。
6月5日将在北京拍卖的常玉油画《群马》的七只马儿腾跃或俯首、曲腿,仰卧露腹,撒欢无拘。《群马》以绮媚的橘红为主色(常玉也用这个色调画了《八尾金鱼》,困在玻璃罐内的金鱼悠游自在),配搭土黄,空间切分呈几何形态,色彩纯净又复杂,融入留白的韵味与书法的笔墨。这幅画是1932年参加法国独立沙龙展的作品,法国《VU》杂志的让·格劳迪报道:“由常玉所作的《群马》,是画家的天真呢,还是他在探索某种风格,抑或是异国风情的概念呢?”此画被当地藏家以4000法郎购藏,后转手亚洲藏家。
作于1930年代的《北京马戏》,左方题“北京马戏”四字,表演杂耍的两只白色骏马矫健舞动着,在一片无垠的金黄色乡愁中。逢年过节民俗杂耍的马戏表演,是常玉深埋的故乡记忆。双马造型犹如常玉住处摆放桌上的玩偶雕塑。
常玉(1901-1966)画马,含有细腻丰富的个人情感色彩,仿佛是画家的主体投射或另一个鲜明的自我、分身。在常玉已知的84幅动物油画中,马画多达34幅,作过石膏漆染的马雕像,贯穿了近40年创作生涯。
徐志摩在《巴黎的鳞爪》讲述他在巴黎探望常玉,常玉说:“我仿佛做了一个最荒唐,最艳丽,最秘密的梦……”。这只能是画家的梦,终其一生,常玉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作画。他说:“我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
徐悲鸿的水墨骏马如千里名驹驰骋四方;常玉的油画马儿却无缰骄骢,生于自然而游于大荒,画风各异,性情使然。常玉在巴黎习画,不去学院派,而是出入自由的大茅舍艺术学院,或在咖啡馆流连观察作素描,画作带天真曼妙的情趣,随性所之、随兴所至。常玉的马儿造型简约、率性,犹如黑底白马的《休闲之马》格外放松有趣。
朋友王季冈形容常玉“其人美丰仪,且衣著考究”“一生爱好是天然,翩翩佳公子也”。常玉读《红楼梦》,拉小提琴,打网球,更擅撞球。烟酒无缘,不跳舞也不赌。这样的常玉因家道衰弱而落魄潦倒,《原野之马》(1950)画了一只小白马在茫茫墨绿水草之间,或以野马自况,作精神上遣怀。风吹草低见马儿的心灵风景带表现主义色彩,画面构成有中国版画的朴拙,剪纸拼贴的简括。一度在漆器作坊工作的常玉,汲取了不少民间工艺养分与民族元素。
浸润在西方现代艺术思潮中,常玉的绘画构图造形简练,色彩野兽派,创作美学仍是东方的,融入水墨画的留白,也以一气呵成的书法线条勾勒形体。同样留法的画家吴冠中觉得,画了那么多盆景的常玉是一株栽在巴黎的中国盆景。
常玉同时期的《草原上的群马》太棒了,以绿色油彩象征草原,用白色线条干净利落地刮出马的轮廓,以虚为实,灵动洒脱,如此简化又充满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