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中学课外活动（CCA）很丰富，但CCA会积分，也会影响升学。制度设计本意是鼓励多元发展，但如果人们的理念始终摆脱不了“功利”二字，也会扼杀一部分人的兴趣。我儿子的一位朋友，乒乓球打得非常好，他的目标就是被选进学校的乒乓球CCA，但事与愿违。本来我以为这也没什么，喜欢就继续打，没想到他却放弃了坚持多年的乒乓球训练，连原本心爱的球拍都送人了。

有一位朋友开了一间画室。由于口碑不错，仅靠家长的口耳相传，便能维持画室的繁荣。每到周末，来学习美术的小朋友几乎挤满了整间画室。有时周末我去看她，发现画室里面的小朋友状态很有趣。有的会全神贯注地画画，有的却趁老师不注意，偷偷看手机消磨时间。有的小朋友很热情地跟老师学习，有的小朋友却表情麻木，仿佛来画室画画是一件很不情愿的事。我问朋友，这些学生都是因为对画画有兴趣，或者想走美术专业路线才来学习的吗？朋友说，大多数只是把画画当成一个普通的兴趣爱好，其中还有不少孩子是为了DSA才来学画画的。

写作本质上是一个思维的游戏，对生活敏感的人，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冒出各种想法。我常常想了很多，但最终会像“打地鼠”游戏一样，把冒头的想法一个个打下去，不然我就无法安然入睡。只有怎么打也打不下去的“地鼠”才会变成一篇文字作品。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朋友则相反，常把冒头的想法变成一篇篇或长或短的文字，变成脸书贴文。

的确如此，没有热爱，就很难在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仍然保持对一件事情的热诚和渴望，也就很难有精神力量让我们坚持下去。所以，与其坚持，不如热爱。

（作者是童书创作者、前媒体人）

我还有一位朋友，也是美术老师，她是专门教学生如何掌握绘画技巧，从而可以通过美术DSA选拔过程。她对我说，多数学生在通过美术DSA升学后，并没有继续画画，这一点令人遗憾。学习乐器的也是这样，多数学生最终不得不半途而废，因为没有对某个爱好真正发自内心的热爱，想要坚持，也很难长久地坚持下去。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做任何事情都不要“三分钟热度”。对于个人兴趣爱好，长辈总是说，要坚持，才能看到成绩。一直到了成年，很多人仍然保持这样的信念，并把这样的信念传给下一代。但是，最近几年，越来越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有的爱好注定会无疾而终，并不是靠着坚持就能继续下去。有时候，“坚持”也许能培养出“热爱”；但更多的时候，人们是由于真正“热爱”某件事情，才能坚持得下去。

其实我们生活中哪件事不是这样呢？记得我在准备预计今年出版的绘本《最厉害的超人爸爸》修订稿的时候，由于其中的一个故事情节涉及跑步，于是就向身边长期坚持长跑的朋友咨询。我咨询的是在跑步这项运动中，“韧性”和“耐力”的关系。我想要表达的是，如果我们把人生看作是一场长跑，最需要的就是韧性和耐力。朋友从长期跑步的经验中总结出来这样一句话：“先要有韧性，才能锻炼出耐力。”朋友说，先要有对跑步这项运动的热爱，才能百折不挠。有了这样的精神，再加以日复一日的锻炼，才能形成长跑中最需要的耐力。

热情和兴趣，是一个人想要学习和坚持下去的内心动力。一个人即使天资聪颖，仍须要有发自内心的热情的加持，才有可能做出成就。中国广州图灵编程公司的创办人陈诗峰曾说：“许许多多普通资质的人，凭着持久的热情也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还有的孩子热爱篮球运动，却因为没有考入理想的学校，家长禁止他参加篮球CCA。有的孩子热爱羽毛球，虽然几经争取都没有进入学校的CCA，但继续在校外参加训练，也会和家人在周末一起去打羽毛球。

从这些我身边的真实事例中，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好。我们也可以发现，当我们给爱好附加了其他功能的时候，又是如何扭曲孩子的观念的。爱好之所以称之为“爱好”，首先就是因为“热爱”。

曾经有一位长者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对于写作的人来说，如何保持自律，保证产出呢？”其实对于一个把写作当成一项长期爱好的人来说，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是很敏锐的。对于媒体人来说，这就是新闻敏感性；对于从事虚构写作的人来说，就是想象力的敏感性。

DSA的全称是Direct School Admission，也就是中学直接招生计划。DSA可以让学生们在小六会考（PSLE）前，凭借独特才华报读中学，而不受限于学业成绩。每年都会有超过100所中学开放几千个名额，通过DSA录取学生，有的学校超过50%的学生都是通过DSA录取的。

研究天才的学者任汝理（Dr. Joseph Renzulli）提出著名的三环理论：除了一环智力因素，还有一环是热情，一环是创意。没有发自内心的热情，即使智力高超的人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天才”。对于普通人来说，更是这样，没有热情，什么事也做不成。所以，与其坚持，不如热爱。

有的“坚持”也许能培养出“热爱”，有的“坚持”并不出于“热爱”，而是奔着另一个目的去的，那就很难要求这些孩子“坚持”下去了。

这个升学计划的本意是发掘学生特长，也给偏科的学生制造最好的教育机会。但是既然和升学有关，难免也会变成父母推动子女竞相争逐的另一个“战场”。

我们的共同点是，常常会写了很多无处发表的东西，或者写之前就知道不能发表，但还是要写的东西。这就是写作者的表达欲，本质上还是一种对写作的热爱。因为热爱，所以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