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仁天皇以此身份继续统治至1989年。与此同时,在年轻的皇太子明仁所接受的教育中,一位名叫伊丽莎白·瓦伊宁(Elizabeth Vining)的美国女性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瓦伊宁是一位费城的贵格会(Quaker)教徒,她担任皇嗣的私人导师,教授其英语和其他科目。在此过程中,她帮助明仁为他成为天皇后所将面对的世界做好准备。

统治初期的明仁含蓄谨慎,似乎一直在努力避免让人以为他有重振皇权的意图。但现在他和妻子变得更加高调和坦率,他们访问日本和世界各地,表达对环境退化和侵犯人权问题的担忧。其中包括对冲绳和菲律宾的皇室访问,这两个地方在二战期间都曾上演主要的军事冲突。

要了解明仁的统治,须要知道一些现代的历史背景。从18世纪末左右到20世纪中叶,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民众要么属于某个帝国,要么越来越多地属于某个独立的国家。直到19世纪末,主权国家的数量仍相对较少。但是,随着生活在帝国里的民众越来越多地主张建国,独立国家的数目在20世纪从50个左右增加到200多个。世界各国的民众开始认同自己是某个主权国家的公民。

日本尽管是现代国家社会的后起之秀,但在当时却已成为一个大国,它与其他大国的联盟和协议保障了其自身的安全,使其得以发展壮大。1910年,日本吞并了朝鲜,并于20年后开始在亚洲进行军事扩张。到1941年,日本已与美国开战。随着苏联也成为日本的敌人,亚太战争成为最终于1945年8月结束的全球冲突的一部分。

明仁愿意参与这些事务,使他成为人道主义的跨国代言人。从这个意义上讲,日本天皇在过去30年里与其说是一位国家领袖,还不如说是一位全球领导人。这是他与其父裕仁,以及当前世界许多领袖的与众不同之处。

明仁的统治始于其父裕仁天皇的去世,后者的一生经历了数十年的国内和国际动荡。尽管明仁成长于二战和冷战的动荡年代,但到他成为天皇时,日本和世界都已发生了重大变化。他很可能作为一位在全球舞台上,做出积极贡献的君主而为人们所铭记。

自1989年以来一直坐在菊花宝座上的日本明仁天皇,已于4月30日退位。现年85岁的明仁天皇似乎希望在退位后,同60年前结为伉俪的皇后美智子平静地生活在一起;而他们的长子、皇太子德仁则接替他成为新的天皇。

明仁当时尚年少,而他的生活即将发生戏剧性且不可预知的变化。以美国为首的战后日本占领当局,在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领导下,并没有要求裕仁天皇退位或在国际法庭受审。相反,裕仁得从一个神变为一个纯粹的人,其后在日本政界将只起到象征性的仪式作用。

到20世纪末,民族国家的世界正让位于日益增长的跨国联系和关切。传统的主权国家不再拥有各地民众的忠诚和关注。相反,国家和个人将在跨国和全球环境中存在和互动。世界正进入一个资源可以跨国界分享,问题可以跨越国界的时代。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19.

然而,与此同时,人们也越来越多地借助非国家属性来定义自己,例如性别、族裔、种族、宗教、教育或年龄。此外,即使我们还算不上“世界公民”,却都已是全球人。我们生活在自然环境中,受到气候的影响,河流和海洋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换言之,定义我们的是我们所继承的世界和我们的多重身份。日本天皇也不例外。

英文原题:Japan's Global Emperor Exits the Stage

作者Akira Iriye是哈佛大学历史系名誉教授,著有《太平洋两岸的疏离:1897年至1911年的日美扩张》(Pacific Estrangement: Japanese and American Expansion, 1897-1911)、《跨越太平洋:美国和东亚关系的深层历史》(Across the Pacific: An Inner History of American-East Asian Relations)和《全球共同体:国际组织在当代世界形成中的角色》(Global Community: The Role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in the Making of the Contemporary World)。

明仁出生于主权国家的全盛期,见证了帝国的黄昏。上世纪30年代是充满潜在和实际冲突的10年,各国激烈争夺权力,不断为战争做准备而武装自身。

这一现象在保护环境和捍卫人权的全球努力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而恰恰是在这些问题上,明仁开始发挥越来越主动和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