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观察家对此不以为然,他们的理由是,希腊也曾危在旦夕,但天并未塌下来。

经常漠视民意或一味取悦民意,加上短暂的执政周转期,是导致当政者难以找到合理和可持续性政治解决方法的主要原因,也是当今西方世界面临的一个具有深远影响的现象。

此前孔特之所以成为候选总理,是“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在5月17日达成联合执政,并经过几轮磋商后所公推的结果;而这两个左右民粹主义政党之所以能走到一起,搭建这个“水与火的组合”,又是3月4日大选的产物;而这两股疑欧反欧极端势力的崛起,则又与传统政党常年忽视民意、工于权术密不可分。

作者是德国时评专栏作家

从这个意义上说,孔特的内阁名单中有萨沃纳这样的反欧人士,一点都不奇怪。同样,面对这样的一个政府基调,马塔雷拉做出这样的抉择也顺理成章。

专家和舆论之所以认为两党的计划比较夸张,因为意大利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虽然连续四年持续增长,但幅度很小,在欧洲也就比希腊稍微好些。与2008年相比,去年经济仅增长了850亿欧元,而德国同期增长了7000亿欧元,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两党的候选人被总统否决,现在总统提出的候选人,肯定得不到这两个议会最大党的支持。因此,科塔莱利内阁即便上任,也不可能有大的政治作为,最多也就是“维持会”的作用,但他已明确表示将奉行亲欧盟的政策。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五星党”和“联盟党”一个极左,一个极右,最后却走到了一起。其实,它们的政治理念的确相距甚远,能维系它们的内涵并不多,主要就是对欧元和欧盟的态度。两党能联手,说明意大利国内疑欧反欧势力相当强大。

欧盟的架构是建筑在一个看上去结实漂亮,然而未必靠谱的基础之上的,那就是各成员国的可靠性和一致性。实践表明,随着欧盟的扩大,这个所谓的可靠性和一致性越来越难达到。

按照两党制定的改革计划,新债将从2017年国内生产总值的2.3%飙升至7%左右,利息负担也将随之大幅增强。现在意大利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已高达650亿欧元,差不多比德国高出一倍。

学者发愁政界担忧

迄今为止,人们对意大利的支付能力尚有信心,可新政府如此“出手阔绰”,原先的“信心”很有可能变成“担心”。到那个时候,欧元危机再现,也就未必只是耸人听闻的事情了。

欧洲议会社民党党团主席伯尔曼(Udo Bullmann)也持同样的看法,他说:“意大利将由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和疑欧反欧势力来领导,这无法不让人担忧。”

对意大利总统的直接介入,左右两个民粹党反弹激烈。它们认为马塔雷拉的做法有违民主原则,“五星运动”领导人迪马尤(Luigi Di Maio)甚至建议弹劾总统,不过这将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且“北方联盟”也不同意这么做。

意大利战后73年中有过65届政府28位总理,差不多平均一年多换一届政府。“孔特内阁”未问世即胎死腹中,但在科塔莱利宣布放弃组阁,孔特又将出任总理。但无论如何,一项新的纪录已经诞生:这是意大利战后历来组阁时间最长的一次。

专家预计,单单最重要的三项改革,每年至少耗资750亿欧元,最后结果或许还会更高,差不多要900亿欧元。问题是意大利并没那么多钱可供支配。怎么办?唯一一个可能就是重新举债。可是,2015年以来,意大利已是欧元区内借债最多的国家(2.26万亿欧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32%,比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中规定的60%界限超出了一倍多。

意大利的政情发展的确令布鲁塞尔忧心忡忡,但也有人喜出望外。法国国民阵线(FN)党魁勒庞日前发推写道:“奥地利有自由党(FPO)、意大利有联盟党(Lega),我们的盟友正走向权力,前景叹为观止。”

作为总统,马塔雷拉有权在涉及国家和社稷根本的问题时介入日常政治。这次他紧踩刹车,一方面说明意大利的政治体制还在正常运转,同时也“得罪”了“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

在过去几年里,欧盟可谓“大难不死”。经济危机安然度过,难民危机造成的内部不和也算坚持过来了;英国脱欧对伦敦的打击似乎更大;波兰和匈牙利的民族主义政府也曾闹出不小的动静,如今也不再是个大问题;奥地利右翼也入阁了,但条件是必须支持欧盟;面对特朗普的逼迫,欧盟至今还没认怂。

意大利战后73年中有过65届政府、28位总理,差不多平均一年多换一届政府。“孔特内阁”未问世即胎死腹中,但在科塔莱利宣布放弃组阁,孔特又将出任总理。但无论如何,一项新的纪录已经诞生:这是意大利战后历来组阁时间最长的一次。原纪录保持者是上世纪90年代的社会党人阿玛托(Giuliano Amato),他当时耗费了83天。

两党后来虽然弱化了这类要求,但布鲁塞尔智库Bruegel负责人沃尔夫(Guntram Wolff)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些要求再好不过地显示了这两个党的所思所想。”

面对已经很高的负债,两党的计划不仅不节省开支,反而降低税收。这种做法违背经济学常理,给市场带来很大的不安。据消息人士透露,连马特雷拉本人都对国家的财政状况很感担忧。

意大利人的确盼望变革,这也是“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大选获胜的原因。但这种变革能走多远?以及它具体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选民未必清楚,或许也并不真正感兴趣。

德国经济所(IW)所长徐特(Michael Huther)在接受德国第二电视台(ZDF)采访时表示,意大利如果真的降低税率,将“引发新一波的金融危机”。

民粹主义的危险之处或许就在于,竞选中它必须做出诸多承诺来赢得民意和选票,当选后,为了不被人指责“夸夸其谈”和“信口雌黄”,又会一意孤行地去兑现这些脱离现实的诺言。

新政府的确定,虽然为今年3月4日意大利议会选举后的组阁僵局画上了句号,但意大利的政局料将持续动荡。

俗话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今天意大利的这一政局结果也非一日之寒。

早些时候,“北方联盟”党魁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对总统抵制萨沃纳的决定大加鞭挞,他在推文中写道:“为组建一个保卫意大利公民利益的政府,我们日夜辛苦了数周,但有人(在谁的压力下?)说回绝就回绝了。”他把矛头对准德法两国:“我们不是德国人或法国人的奴隶……”,并再次呼吁民众:“现在又该重新把话语权交给你们的时候了。”

“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在竞选中都做出了内涵不同,然而代价昂贵的承诺。胜选后,两党在联合执政谈判中相持不下,为了保全各自的“政治颜面”,最后作出了不顾本国财政情况的决定:全部兑现两党的主要竞选承诺(减税、基本工资和降低退休年龄)。

两党提出的施政纲领,对布鲁塞尔而言简直就是一“恐怖目录”。兑现竞选承诺,意味着增加1250亿欧元至1700亿欧元的财政支出,而意大利的债务已属于世界最高水平。面对这些客观事实,萨尔维尼和迪马尤不仅认为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要求欧洲央行减免意大利2500亿的欧元债务。

南欧国家一直是欧盟的一个主要“病灶”,但意大利这次显示出来的“病症”,更多是建制派和民粹主义共同催生出来的。

马塔雷拉驳斥对他的这些指责,表示让主张退出欧元区的萨沃纳当财长,已表明新政府的政策取向。作为总统,他必须保护意大利人的利益,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因为他坚信留在欧元区对意大利至关重要。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危机的“火星”也有可能会溅到西班牙和法国身上。而且,意大利在欧盟的份量远远大于希腊,一旦爆发危机,很难通过外力来补救。这就是令欧洲忧心忡忡的最大原因。

慕尼黑经济研究院(ifo)院长福斯特(Clemens Fuest)日前表示,两党的施政计划直接动摇了欧元区的基础。他说:“欧元区将面临新危机,欧洲央行应该考虑是否还应该继续购买意大利国债。”

俄罗斯总统普京也有暗自窃喜的理由。罗马的新“摄政官”在联合执政纲领中要求“立即停止对俄罗斯的制裁,恢复莫斯科的战略伙伴地位”;两党认为俄罗斯“不仅不构成武力威胁,而且还是北约和欧盟的潜在伙伴。”

那么,为何欧洲这次要为意大利的局势一惊一乍呢?答案很简单:一、当危机成为某种常态,当人们习惯了有惊无险,真正的危机或许就不远了;二、意大利局势如果不可控,欧盟面临的很可能是地动山摇的危局。

两党的“大礼包”

不仅如此,局势逆转的节奏越来越快。马塔雷拉迅速做出下一个决定:委托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代表、经济学家科塔莱利(Carlo Cottarelli)组阁。组建临时过渡政府,在新大选结果出来之前处理政务。

两党给本国民众献上的“大礼包”惊呆了许多经济学者,他们当中不少认为,这是爆发下一次金融和欧元危机的先兆。

为了避免重新举行大选,科塔莱利5月31日晚宣布放弃组阁,“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再次提出组织联合政府,并推举日前放弃筹组新政府工作的孔特为总理,马塔雷拉也召见孔特,并再度任命他为候任总理,定于6月1日率领内阁宣誓就任,孔特表示新政府将致力于改善意大利人民的生活。

5月23日,“60后”的法学教授孔特(Giuseppe Conte)刚从“40后”的法学同仁、马塔雷拉总统那里,拿到了意大利下届政府的组阁权。可还不到一个星期,孔特已于5月27日宣布放弃组阁,原因是总统拒绝反欧人士萨沃纳(Paolo Savona)担任内阁财长。

面对这种比较,Bruegel智库的沃尔夫警告,不要低估了意大利的情势。他认为意大利与希腊有三个最大的不同点:一、无论是面积、人口还是经济实力,意大利的规模要比希腊大;二、希腊大部分民众是拥护欧盟的,而意大利大选的结果显示,大部分意大利人是疑欧或反欧的;三、2015年的希腊问题是由一场激烈的经济危机催生而来的,而意大利目前的经济毕竟还处于增长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