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压?催泪弹还不够吗?”我反问。

从那时起,发生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的“暴力”成为全球话题。大道中央的几处火堆,被示威者拆除的隔离物,警方投掷的催泪弹,冲向示威者的高压水枪,双方的肢体冲突,每一个画面都让人震撼。

但是,在这些令人震撼的场面和被法国政府谴责的暴力行动过去一周之后,民调显示,支持“黄背心”运动的法国人竟高达84%。更让马克龙政府措手不及的是,民众对“黄背心”的支持率比“暴动”之前增加了近10个百分点。

我们被请入地下室的原因是,越来越多穿着黄色安全背心的示威者抵达香榭丽舍大道,警方为了驱逐他们,开始投掷催泪弹和动用高压水枪。当越来越多示威者被防暴警察驱赶,而往凯旋门方向走去时,苹果店的员工开始将临街的巨大铁门关上一层,再关上第二层。我问其中一人:“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任何危险,这是一次和平的示威行动。”苹果员工说:“是的,但从安全角度考虑,我们必须这样做。”

就在“黄背心”运动在法国社会得到越来越多民众支持之际,在法华社对游行的心理抗拒和漠视更显突兀。对于在香榭丽舍大道上一些被打砸的商店,法国民众和媒体除了批判这种暴力,也认为大部分暴力并非“黄背心”所为,而是混入其中的暴力分子。华社追求的则似乎是一种井井有序;华人传播的信息主要是注意安全,避开游行地点。

这些生活拮据的工薪阶层,开始自发到各地的交通枢纽和高速公路收费站设置路障。“黄背心”的行动影响到很多人的生活。交通要道被封锁,一些城市边缘地区的超市开始缺货,平日摆着意大利面或宠物食品的货架变得空荡荡。“这有什么?我们不就缺几天的面条吗?”一名老先生在电视上对记者说。在一个因封锁而堵塞的交通路口,一名有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说,她赶着去接孩子。记者问她怎么看待“黄背心”运动,她说“支持他们,就算开车受到影响,也支持他们”。

“黄背心”运动的支持率猛增10个百分点,显示法国社会对相对贫困阶层诉求的理解和支持,并愿意在牺牲本身短期利益的情况下,为这部分民众背书。社会也谴责防暴警察居然对和平示威者使用高压水枪的行为。而生活在同一个社会的华人,不仅不关注“黄背心”的诉求,还认为警方应该以武力对付他们,并希望法国社会向专制发展。从这点上看,在法华社与他们所生活的社会严重脱节。

“黄背心”运动的初衷相对简单。对于马克龙政府提出的燃油征税计划,许多法国人认为生活成本已经超越他们的承受力。燃油征税被视为这位“富人们的总统”再次拿脆弱阶层下手。从“黄背心”运动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也能看出,对于生活在巴黎这种大都市的民众,因为受益于发达的市内公共交通网络,并不会受到燃油征税行动的太大困扰。至于生活在外省的工薪阶层,由于工作地点远离生活住所,因此成了该征税项目的最大打击目标。法国总统马克龙对诉求无动于衷,一些“黄背心”甚至喊出“马克龙辞职”的口号。

跟以往的大规模示威不同的是,这次抗议行动不经过任何政党的组织,而且拒绝工会的参与及反对党的介入。但在短短的三周之内,行动迅速从社交网络扩散到现实生活中的整个法国。

“今天的警察很仁慈,没打压。”

这是11月24日星期六中午12时30分的一段对话。当时,我从苹果公司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新开张的旗舰店出来不久。包括十多个孩子在内,我和数十名顾客在苹果店的地下室待了半个多小时,期间一名有密室恐惧症的女孩情绪爆发,哭着让人陪同离开。

根据法国内政部在当天午夜发布的消息,该日全法示威者超过10万人,其中在巴黎有近万人游行。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的游行人员与警方的冲突,造成包括五名执法人员在内的24人受伤,69人被临时拘留(全法157人)。媒体的追踪报道显示,附近的时装店纪梵希(Givenchy)被洗劫一空,几家餐厅被砸。华人圈子内,有人使用了巴黎“暴动”的字眼。

作者是法国世界报集团《国际邮报》记者

自法国大革命以来,法兰西民族逐渐形成崇尚平等和反抗专制权力的民族性格。社会运动和反对党的牵制力量,被视为是纠正当权者滥用权力的必要方式。以游行来表达公民思想和言论自由,也成为这个人权宣言诞生国的常态。年复一年的游行并未使得法国社会陷入不可治理的混乱状态;相反,法国人将其视为必不可少的公民权利。在与马克龙隔空对话的时候,最主要的反对党“不屈法国”党魁梅朗雄就高调指出:法国的民主在大街上。

“没有动武啊!”他强调。

就在“黄背心”运动在法国社会得到越来越多民众支持之际,在法华社对游行的心理抗拒和漠视更显突兀。对于在香榭丽舍大道上一些被打砸的商店,法国民众和媒体除了批判这种暴力,也认为大部分暴力并非“黄背心”所为,而是混入其中的暴力分子。华社追求的则似乎是一种井井有序;华人传播的信息主要是注意安全,避开游行地点。有华文媒体以《明天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又有“黄马甲”》为标题。在本文开头提到的那名华人,认为警方应该对示威者“动用武力”,这种想法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相比之下,来自中国大陆的法国华人群体,无论是以温州裔为主的商业群体,还是后来的留学生群体,在他们生活过的社会背景和接受的教育中,均无游行示威的传统,所以会将示威定义为扰乱社会治安、给政府添乱的不良举动。尽管在过去几年里,因社区面对的安全问题,华人也在巴黎发起多次大游行,也伴有暴力行为,但华人仅仅是在涉及自身最直接的短期利益时,才肯莲步轻移。在法国的一些社会运动中,华人的脸孔鲜见。

在地下室中,我再度问苹果公司人员,是否可以让我从后门出去。他们说,上面到处是烟雾,不能出去。他们指的是警方向游行者投掷的催泪弹所产生的刺激性瓦斯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