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几个小时之后,这位身集各种荣誉的法学教授,宣布辞去才上任四个月的欧洲城市圈伦理道德官一职。在他发给欧洲城市圈主席伊慕(Pia Imbs)的解释邮件中,梅斯特强调了他对人权的执着信念,否认外界所指他在维吾尔族问题上的言论,并干脆利落地撇清:“我从未想过要认同中国的政策。”
事件在法国迅速发酵,斯特拉斯堡第一副市长要求梅斯特做出解释,这也因为后者相当显赫的地位。
最近的一次就在2月25日。法国《观点》周刊驻亚洲特约记者佛洛赫斯(Jeremy Andre Flores)在推特上打下这行字:2019年,斯特拉斯堡学院名誉院长克里斯蒂安·梅斯特(Christian Mestre)在新疆的一次会议上,捍卫(中国)对维吾尔人的大规模关押行动。
但是,梅斯特承认了他受邀参与了2019年9月由中国组织、在乌鲁木齐举办的“关于打击恐怖主义,去激进化和保护人权的国际研讨会”。他在会议上发言并表示“我希望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能够采纳新疆给出的答案。”
2020年10月爆出的另一次中法合作的流产,进一步加剧了法国社会对中国干涉法国文化机构独立性,欲强加其意志的担忧。法国南特市历史博物馆馆长贝尔特朗·吉野(Bertrand Guillet)对媒体表示,他“拒绝接受中国政府的压力”,由此停止与呼和浩特博物馆合作,举办有关成吉思汗与蒙古王朝的展览。
在一篇名为《法国孔子学院发展现状与研究》的中国学术文章中,作者将这所2009年创建的孔子学院关闭原因界定为:因“招生不足”。里昂大学的孔子学院法方负责人利大英教授(Gregory Lee)向笔者确定这是“虚假消息”,指出学院关闭是因其独立性受到威胁。他驳斥北京汉办当年试图粗暴干预教学内容,要求法方将孔子学院融入到里昂三大,参与大学中文系相关学位课程的教学和研究工作。
(作者是法国《国际邮报》记者)
对于佛洛赫斯提出的“中国怎么将棋子推入(法国)大学?”这个问题,法国人心里是已经有了答案——经济利益的驱使,在本国得不到所预期的待遇——被认为是遭渗透最大的原因。
中国驻斯特拉斯堡总领馆很快发出反驳声明,直指《观点》记者调查背后的居心叵测,是“在一些反华势力的支持下,为了挑起中法之间的关系”的行径,“意在制造恐吓效果,阻碍中法两国的正常人文交流”。
这些事件在法国社会中产生了广泛的重复性影响,对来自中国的合作持戒备之心的群体开始增加。更多人认为:在强大的国家机器之下,中国没有能够独善其身的学者,后者都被迫与政治挂钩,完全服从中共意识形态并为其服务。尤其是在与西方国家的交流中,中国学者通常肩负为政府洗白的任务。
在法国学界敲响警钟的同时,他补充说他并不支持“不再和中国合作,或者去怀疑中国留学生”的立场,“而是须要更高的警惕,评估中法合作在一些大学和研究中心的相关风险。”
近年来,一些研究中国问题的法国学者观察到,北京以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对法国学术文化等众多领域施加影响力,试图从利益上打动某些从业人员,最终为其政治意识形态服务。其中法国里昂二大和三大与中国中山大学合作的孔子学院,在运作四年后以失败告终,被认为是中国渗透之手的典型案例。
北京当局所定义的“中法两国的正常人文交流”,正是被以秉持“自由和独立学术精神”为傲的法国学界认定“严重错位”之处。对于在两国机构交流中,中方试图干涉法方学术机构组织某类题材,或阻扰邀请某位被中方定性为反面人物的做法,佛洛赫斯反问:“如果法国把清华大学的一个院长参加民主政治会议作为大学交流的条件,中国会怎么说?”
吉野认为中方提出“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从智力上”都让人难以接受的理由,“我们不能再提到蒙古人,他们被消除了。关于成吉思汗和他的儿子们的展览,变成了‘从21世纪到我们现在,世界的中国草原文化’”。
梅斯特的名字也出现在中国智库组织察哈尔学会的研究团队名单上。该官网是这么介绍他的:欧洲国际研究中心主席,斯特拉斯堡大学荣誉校长兼斯特拉斯堡大学法学院院长。在一份令人赞叹的简历中,也能看到法国政府所给予的荣誉:2002年获得法国国家荣誉勋章骑士勋位,2013年再获国家荣誉勋章军官勋位。
据中国媒体的报道,梅斯特亲身参观了在喀什被中方定义为“职业教育中心”的设施,并认为“这些人(维族人)并非是在监狱内,而是被送到义务的培训中心”。
法国战略研究基金会学者博安达(Antoine Bondaz)向法国电视三台阿尔萨斯地方台指出,北京试图去影响一些知识分子,而“梅斯特是一个在法国的案例,但还有其他的。”
尽管这些发布在媒体上的引言,被这位重量级教授一一否定,但他承认在那次研讨会上接受了中国媒体的采访,并回答了这个问题:“是像法国那样将激进者关进监狱好,还是像中国那样把他们纳入教育和去激进化的机构好呢?”。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让法国学界对来自北京的影响力感到不安。
根据吉野的叙述,中国当局先是在第一时间要求法国合作方消除展览中的一些语言因素,如成吉思汗、蒙古国;其后,变本加厉地“要求检查”所有的相关内容作品:文字、地图、目录和通稿。而中方提出新的文本,“包含一些带有偏见的改写内容,目的是完全抹杀蒙古的历史和文化,以支持新的民族叙事。”
但他指责了中方记者编造了一些他未说过的话。佛洛赫斯在文章中反驳:“如果是这样,那在18个月的时间中他为何没有做出澄清?”梅斯特辩解:“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道歉,我不过是以学者的身份出席”,但最终他表示“我承认我被利用了”。
斯特拉斯堡事件的余震尚未平息,舆论开始认为学者有必要像政客一样,至少向所在机构公布他们在外的兼职工作。一些学者正在督促法国政界,呼吁对来自中国的影响力渗透问题采取实际反制措施。但令他们深感焦虑的还有一点:他们同样不寄望于被认为是务实主义者的马克龙政府。
近年来,一些研究中国问题的法国学者观察到,北京以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对法国学术文化等众多领域施加影响力,试图从利益上打动某些从业人员,最终为其政治意识形态服务。其中法国里昂二大和三大与中国中山大学合作的孔子学院,在运作四年后以失败告终,被认为是中国渗透之手的典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