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与红砖建筑不期而遇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和标新立异的高楼相比,红砖建筑朴实雅致,可谓钢骨水泥间的一抹红,总会漫不经心驻足欣赏。

新加坡的红砖建筑与建国发展环环相扣,皆含历史底蕴。

布连拾街长老会磐石堂

圣乔治教堂

麦唐纳大厦

所幸岛国的绝大部分红砖建筑已列为国家古迹。红砖建筑的美在于它以原貌让我们看到一砖一瓦的叠成,在岁月的提炼中,散发古幽之情。

中央消防局

麦唐纳大厦看似平淡无奇,却充满细节。建筑外墙有个浮雕,包含英国徽章、两艘帆船和三个商人,据悉这是汇丰银行最早期的标志。大厦入口处还保留一个旧式的夜间保险箱,当年供银行客户在非营业时间自行存款。

欣赏建筑不仅看门面,我也喜欢绕着看,常另有收获。麦唐纳大厦的后方其实一样有看头,左右两侧伸展出来,结构如英文字母H,体现建筑师的巧思。

圣乔治教堂本身就有一段扑朔迷离的过往。教堂在二战时期曾被日军用来储藏军火,时任神父为了避免礼拜堂内的彩绘玻璃遭摧毁而暗自拆下收藏。神父不幸在战争时罹难,彩绘玻璃也不知所终。

整栋建筑外墙由红砖堆砌的布连拾街长老会磐石堂,因高耸的门墙及尖塔和钟楼,乍看有如一座城堡,有种肃穆、庄严的氛围,与毗邻的拉萨尔艺术学院的新颖建筑,形成强烈的对比。

建于1909年的中央消防局气势恢宏,百余年来,肩负灭火救灾的重任。由于设在市区,这个国家古迹对许多国人和游客并不陌生。

对照旧照,除了后来扩充的后方部分也以红砖构筑,中央消防局的建筑结构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变化。高耸的瞭望塔曾是消防员观察市区周围的地方,和正中央两个圆顶炮塔皆是该建筑特色。中央消防局的左侧于2001年设立消防博物馆,展示各年代的相关器材,并对外开放。

红砖老建筑的未来

红砖建筑见证历史,当周边的景物随城市发展物换星移,钢骨水泥间的一抹红,却历久不衰,屹立不倒,风采依旧。

中央消防局的红白墙面是受上世纪初广为流行的英王爱德华七世的建筑风格(Edwardian Architecture)影响,这类建筑因红砖和白石灰构筑而俗称“Blood and Bandage”(血液与绷带),套在中央消防局最贴切不过了。

当时流传三个猜测,彩绘玻璃可能深埋岛国某处,或已运回英国,或已沉入大海。该事件为圣乔治教堂蒙上一层神秘色彩。今天镶嵌在礼拜堂的彩绘玻璃是1955年的复制品,为纪念英军的贡献,添加了各部队的徽章。

遗憾的是,旧国家图书馆当年因建造公路隧道而被拆除,犹如把我们的集体记忆狠狠地铲平。时隔多年,当大家说起这栋建筑,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比较可惜的是,目前不少新组屋的墙面虽以红砖覆盖,但质感和色泽却不及早期,反倒像乐高积木。

疫情期间,教堂不对外开放,但丝毫不影响欣赏红砖建筑的雅兴。无论是站在对街观望罗马式的建筑结构,抑或近距离细看砖瓦上的纹路,皆能看出心得来,尤其略知建筑的前尘往事后,仿佛能透过这些红砖,窥探历史的轨迹。

1899年落成的亚历山大砖厂是当时本地最具规模的砖窑,砖块种类多元,包括压砖、火砖和空心砖等,诸多标志性建筑如旧国家图书馆及中峇鲁的组屋就采用该厂的砖块。

今天走在繁华的乌节购物区,难以想象岛国曾有过一段动荡不安的年代。麦唐纳大厦于1965年3月10日曾发生爆炸案,这起称为“马印对抗”(Konfrontasi)的恐怖袭击酿成3死33伤。幸好红砖建筑至今仍牢固,多少象征了国家对待反恐的坚毅。

英军1971年撤退后,圣乔治教堂改为民用教堂。虽然阻断措施期间无法随意进入礼拜堂,但从教堂外可瞥见内部的格局,充满艺术色彩的彩绘玻璃花窗尤其圣洁;回廊的红砖拱门,在晨光照射下,煞是好看,宛如置身异地。

回望岛国的红砖建筑,同样颇有看头,不少散布市区,和周边的南洋风格老排屋以及个性化的新高楼相得益彰,勾勒出一幅优美的城市景观。新加坡的红砖建筑与建国发展环环相扣,皆含历史底蕴。

疫情期间我为自己策划了一趟“红砖建筑徒步之旅”,走访岛国一些红砖砌成的建筑,包括麦唐纳大厦(MacDonald House)、中央消防局、布连拾街长老会磐石堂(Prinsep Street Presbyterian Church)及民登路的圣乔治教堂(Minden Rd St George's Church)。

这几栋风格迥异的建筑蕴含丰富的人文风景。平时在城里闲晃时常遇见,原以为已懂得不少,在搜索资料时,竟发觉原来一砖一瓦间,藏有诸多与红砖老建筑相关的故事等待探索。

战后,新加坡发生的几场大火灾,如莱佛士坊罗敏申百货公司大火、河水山火灾,皆由中央消防局负责救灾。

新加坡独立后建国初期,为了解决棘手的住屋问题而大量兴建政府组屋,红砖需求暴增。红砖厂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遍布女皇镇、裕廊、实龙岗、马里士他一带,建屋局也于1972年设立专属砖厂。兴盛期本地有十多家红砖厂,不仅提供国人就业机会,也间接带动新加坡的经济。

坐落于登布西区一带的圣乔治教堂,是为当年驻扎东陵军营的士兵所建造,因此带有欧式教堂的典雅布局。建于1911年,教堂里里外外由红砖砌铺,砖块都从英国运输过来。

离圣占姆士发电厂不远的巴西班让A发电厂是另一座以红砖砌成的建筑,虽废置多年,却不失韵味。去年举办过快闪音乐节和创意市集,有发展潜能。

对一代国人而言,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位于史丹福路的旧国家图书馆。这栋红砖砌成的建筑物是知识的象征,书卷味浓郁,并且收藏了诸多国人的记忆。我念中学时偶尔会到那里查找资料,钟爱庭院带有欧陆风味的喷水池,潺潺流水声很疗愈。

英国殖民地时期,梧槽河与加冷河一带开始设立砖窑。岛国不仅有稳定水供,土质也利于生产砖块,Made in Singapore的红砖便在1867年的国际建筑展上,以高品质获奖。

二战时期,为了躲避日军的轰炸,中央消防局漆上掩护的绿色;然而,部分的建筑结构仍不幸被摧毁。日军占领期间,中央消防局依然扮演救火的角色。

邻近总统府、在多美歌地铁站正对面的麦唐纳大厦是栋颇有架势的红砖建筑。建于二战后的1949年,楼高10层的麦唐纳大厦当时是新加坡最高的建筑之一,在乌节路还未兴建各大商场及酒店时,尤其显著。

据报道,这座建于1959年的发电厂将发展为生活时尚形态的工业遗产区。市区重建局联同土地管理局去年公开邀请公众和建筑业者提呈发展概念。活化旧发电厂,令人拭目以待。

红砖建筑,墙面呈土红色,非常醒目,充满质感。由于外墙以红砖块覆盖,有种牢固、沉稳、粗糙的况味。亦因为红砖建筑一般属时代的产物,方能从架构中解读其建筑与城市发展的微妙关系。

红砖块在建筑业虽普及,但制造成本高及耗时;随着建筑材料改用钢铁和玻璃而逐渐没落,本地的砖厂在80年代全面停产。位于惹兰红山的ABC砖厂熟食中心(ABC Brickworks Food Centre)就以Brickworks(砖厂)缅怀亚历山大区的红砖厂。

此外,它也是东南亚首个拥有冷气设备的建筑物,每间办公室还能自行调控室内温度,是一栋有前瞻性的现代建筑。

所幸,一些有年岁的红砖建筑,如圣占姆士发电厂 (St James Power Station)皆获得保留,并赋予新生命。这栋近百年历史的发电厂于1976年停用,2006年发展为夜间娱乐场所,两年前结业。英国科技公司戴森(Dyson)将在这个具工业感的老建筑设立新总部。

麦唐纳大厦以马来亚总督Malcolm John MacDonald命名,当年为汇丰银行所建,大厦内也包括办公室及私人寓所。

在中央消防局还未建设之前,新加坡的消防队员多属劳工和囚犯,设备也落后。中央消防局的落成不仅建立起一个训练有素的消防队伍,并引进最先进的蒸汽消防车等器材,效率大大提升。幕后功臣Montague Pett是来自英国的专业消防员,曾担任新加坡消防队总监。

负责麦唐纳大厦工程的建筑事务所Palmer and Turner采用乔治王朝时期的建筑风格(Georgian architecture),强调结构笔直对称,干净利落。其大厦所用的红砖块皆是亚历山大砖厂制造的。

像台北的红楼是西门町著名的文创地标兼旅游打卡景点。红楼的前身是公营市场,列为古迹建筑。台南的成功大学也有非常典雅的红砖建筑,当时原是去赏学府内小有名气的榕园,红砖砌成的校舍却给予我意外的收获。

谈及红砖建筑,不能不提本地的红砖制造厂。新加坡从一个淳朴的小渔村变成第一世界国家,开埠200周年的历程中,红砖厂有很长一段时间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红砖厂的兴起

该教堂的悠长历史与新加坡的马来与土生华人社群有着密切关系。由牧师Benjamin Keasberry于1843年创建,当时称为马来礼拜堂,旨在为马来孩童提供寄宿学校。

老区如中峇鲁的战前红砖组屋,结构仍坚固,不露老态。位于荷兰通道,屋龄超过45年的四层楼政府组屋则全面由红砖砌成,独树一帜,俗称“Ang Chu”(闽南语“红屋”)。

红砖建筑见证历史,当周边的景色随城市发展物换星移,钢骨水泥间的一抹红却历久不衰,风采依旧。

教堂后来扩充,曾更名为六马路礼拜堂(布连拾街的旧俗称),大部分信徒为土生华人,教堂一度提供马来语和潮州话的礼拜。1930年,首位马来亚华人爵士宋旺相为教堂奠基。翌年,教堂正式开幕献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这栋红砖建筑。值得一提的是,磐石堂这个颇有意境的名称是由厦门大学文学院前院长暨著名语言学家周辨明于1953年命名,沿用至今。建筑事务所Swan & Maclaren运用深色红砖块,与城内其他红砖建筑的色泽有所不同。该建筑事务所在英殖民地时期留下诸多标志性建筑,如莱佛士酒店和旧丹戎巴葛火车站,这应该是唯一的红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