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很多家庭,必有几道大菜是在过年过节时才出现,并由长辈亲手制作。这些孩子们爱吃的菜肴,或许在别人口中味道不一定很独特,但因为由伴你成长的长辈以爱心制作,而且只在大日子才亮相,自然有一种用心而非用舌才能感觉到的家的味道。春节期间的社交媒体少不了名人、艺人,以及网红骄傲地介绍家中长辈的拿手好菜,但我们大概都不会过于羡慕,因为不论他们说得怎样天花乱坠,我们都不会想吃,因为我们心中总还有更美味的一道菜。
一年,我就等着那一锅联系我们一家的肉丸。
那一道我们心中最美味的菜未必是山珍海味,甚至不一定是大鱼大肉,但它必定有一些烙印在脑海和心中,比味道更让人回味无穷的珍贵记忆。那可以是小时候你在厨房闻到的最飘香的味道;看过的爸妈最开心的忙碌;听过的最关心的嘱咐;体验过的最真最温暖的满足,那是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取代的幸福。换言之,那是有多少钱有多少米其林星星都换不到的饭菜香。
除了肉丸,大姑丈传下来的客家酿豆腐也是经典,而且更珍贵。因为制作过程冗长,功夫比制作肉丸更多,因此农历新年也不现身台面,因为分量还不够,只有在真正的大日子如长辈庆祝大寿才有得吃。我们常以为与家人最珍贵的回忆是哪一年到世界哪个角落旅行的美好时光,但认真想想,每个人心中自己的那“一锅肉丸”,才是永恒不退味的岁月精髓。
长辈下厨不会是永远的事,我到了这把年纪,许多童年熟悉的饭菜香已越飘越远,不仅早学会了接受,也明白“永远”只能长存心中,因此当还能有一锅肉丸吃的时候,会要多吃,会要尽量吃,甚至还希望能打包回家慢慢吃它一个星期,因为每一口其实都是福分。
我用一年等的那一锅肉丸,是凝聚表堂亲友的重要元素,过年到表姐家聚会最重要的是问“今年有没有做肉丸?”,那一锅肉丸也是久久见一次面的亲戚用来“破冰”打开话匣子的关键物,从“做了多少公斤?”“做了多久?”“味道有没有不同?”,到“够不够吃?”,以肉丸为主的开场白结束了,才开始话家常,问近况,可见它在餐桌上扮演的角色有多重。
那是厨艺精湛的大姑丈传下来的客家肉丸,由剁碎的猪肉、咸鱼等以生抽拌匀,并用力摔打至有足够黏性挤出一个个的肉丸,之后再拿去油炸,那是功夫特别多的客家传统菜。那一锅肉丸有着神奇的魅力,我从小吃到大,起初以为只是我喜欢,后来发现兄姐、堂妹、外甥女、侄女,以及友伴,个个都爱吃。大姑丈大姑妈不在了,表姐表哥接手制作肉丸,味道一点都没失传。就这样,吃了几十年,一代传一代,一代吃一代,每年过年都很期待,因为那是过年才有得吃的美食。
像我这种厨房的绝缘体,没有能力将长辈的饭菜香传承下去,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表现我对那一锅肉丸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