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阿斯玛也呼应查比迪说法,并进一步列举电影中对她而言属“隐晦色情”的镜头(如夫妻亲密行为,尽管没裸露且以搞笑方式带过),以及大胆的对白(如少女配角开玩笑让父亲给自己买验孕棒),强调内衣在马来文化中当属私隐,而遮羞是虔诚信仰的一部分,并由此断定《辣》企图让自由主义思想常态化。阿斯玛甚至引经据典警告电影业者,切勿拿回教开玩笑,否则死后将在地狱受苦。

填补马国名导雅思敏去世后的空缺

尽管上述对《辣》的负面评价传阅率极高,单在脸书两则文共有逾6000次转发,但网民不尽然照单全收。同是作家的阿兹兰(Azlan Fadzil)就留言提醒,剧中关键时刻挺身阻止村长一错再错的宗教师是正派英雄,村长不过是愚昧伪装虔诚的专制者,不是回教的代表,因此“《辣》侮辱马来人与回教”的指控并不成立。此留言获逾千人按赞,有者甚至回复:终于看到有智慧的留言。

不满宗教领袖形象刻画、镜头大胆

新加坡籍马来导演莱翰(M Raihan)执导的电影《辣露娜》(LaLuna)今年2月9日在Netflix平台上线后,在马来西亚回教徒社会掀起千层浪。《辣》上线第二周即登上马国Netflix十大榜首,虽一洗早前电影院上映时票房惨淡的颓气,却也引来一些宗教人士讨伐,直批电影侮辱马来人、破坏回教形象。

网民阿末慕兹鲁(Ahmad Muziru Idham)则点出,贬《辣》者认定电影中穿长袍、戴缠头巾者为回教代表,恰恰反映大众易受外表蒙骗的现实,无怪乎以神之名行事的宗教骑劫者依然吃香。阿末慕兹鲁认为,《辣》呈现了传统与现代文化的碰撞,现代文化不尽然都坏,传统文化不全然都对,但《辣》抛出了问题:文化习俗究竟是流动的、静态的,抑或是随时代演进的?从前看起来错的(做法),如今依然是错的吗?

更甚的是,在《辣》中饰演叛逆少女阿祖拉(Azura)的淑迈拉(Syumaila Salihin),是马国禁片《飞行奶油》的女主,在《飞》某争议桥段中吃叉烧包,让保守派逮到把柄,声称印证对自由派的指控。《辣》去年11月在马国上映时,有网民甚至在社媒留言要杯葛淑迈拉罢看《辣》。

无论如何,这部耗资110万新元制作的电影,没重演《飞》遭查禁的悲剧,甚至马国电检局一刀不剪便放行,因此更多受众得以就电影情节参与讨论。《辣》是莱翰执导的第二部电影,越堤填补雅思敏走后留下的空缺,以大爱撼动强权专制、以包容宽恕松动教条、突破禁忌。LaLuna在意大利语中是月亮的意思——电影展现对回教的另一种诠释,挑战马国以“月亮”标志导航的传统思维,是政治延伸到文艺场域的角力。

值得一提的是,《辣》女主莎莉法(Sharifah Amani)乃雅思敏生前御用女主角,在2005年凭叙述跨族恋电影《单眼皮》(Sepet),成了那个年代集体记忆中的Orked(剧中女主名字)。在雅思敏的诠释里,回教宣扬大爱、包容、宽恕,并将此价值、精神置入她执导的多部电影中。由于逆流而上,大胆冲撞教条、触碰禁忌,包含莎莉法在内的雅思敏班底,常遭马国宗教人士标签为自由派。

42岁导演莱翰以笑中带泪的剧情,处理原本沉重、严肃的宗教课题,尤其片头无所不在的“Allah Sentiasa Melihat”(阿拉在审视)看板在片尾改成“Allah Sentiasa Menyayangi”(阿拉在关爱),让马国观众不禁想起2009年离世的马国导演雅思敏阿末(Yasmin Ahmad)。

脸书专页拥有126万粉丝的网红传教士阿斯玛(Ustazah Asma’Harun)在2月20日贴文列举《辣》的部分情节,指称“自由主义细腻的针正置入脑袋”,让观众在日常生活中对自由主义的渗入变得不敏感,让自由主义思想常态化。三天后,马来西亚回教发展局(JAKIM)在周五祈祷的布道(Khutbah)中,异曲同工警惕回教徒——多元、自由、世俗、享乐主义等西方思想余毒,正渗透戏剧、电影、社媒、运动、歌曲等媒介。

几年前在马国闹得沸沸扬扬的啤酒节(October Fest)争议,反对者就祭出类似逻辑论调:“今天允许了啤酒节,明天要允许什么?自由性派对吗?”

尽管未点名批评,布道中沿用“自由主义细腻的毒针”字眼,并称“当今一些电影与艺术作品,越来越放胆玷污回教的圣洁,以及嘲弄先知传递的教义”,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阿斯玛贴文针对的《辣》。实际上,近年来陆续涌现与本土回教主流价值观相抵的本地电影,如有“回教徒父亲允许女儿转换宗教”对白的《飞行奶油》(Mentega Terbang),挑起宗教人士神经,引发越趋激烈的攻击。

《辣》以女主角返乡开内衣店为故事主线,挑战用宗教护航的父权主义,并带出家暴、性别等议题。作家查比迪(Zabidi Mohamed)将“内衣”诠释为“自由”的符号,不满电影以“穿长袍、戴缠头巾、留胡须、老烟枪、思想保守、迂腐、行贿与坏心肠”的形象刻画村长的反派角色,反衬“思想进步前卫、作风开放”的自由派女主角。电影以“女主获村民接纳”“村长罪成入狱”为结局,隐喻“自由派宣告胜利”。

延伸阅读

实际上,若密切关注马国近年来政治、宗教、文化社会动态,就会意识到《辣》的情节与对白设计,皆紧扣国内实况。例如:内衣店开张营业后,村长忧心忡忡向宗教师说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改变。今天是内衣店,明天、后天又会是什么?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允许女性成为伊玛目(Imam),跟我们一起祈祷?这改变是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