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周围朋友们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心仪的大学和专业,我沉默着没有说话。爸爸说,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只能供一个孩子去大学。那些不用努力就能成功的人,真的好讨厌啊。所以回家的时候,我站在很高很长的向下扶梯,看着我前面那个女孩的背影发呆。那女孩蛮胖的,而这是我由衷地鄙视的。如果一个人连饮食和身材都无法控制,又怎么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呢。可我再怎么努力不也无法控制自己注定黑暗的未来吗?就是那个时候吧,出现了想把她推下那个长长的扶梯的想法。只需要我伸出双手,用力,失重那瞬间她身体倾斜的弧度,在阳光下飞扬起的秀发,在翻滚之后嘭得一声着陆。那画面会多美啊。
越来越远的约定时间,绿灯开始闪烁,当我们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路灯所照的温黄区域是彼岸,外围便是黑暗,所以我们踮起脚尖向前跑,从一个个车前灯的光圈略过,高跟鞋的声音痛彻心扉。黑色裙摆飞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融入了黑暗。到了,一袭黑裙站在了路灯的正下方,安全了。我低着头看着黑色的影子缩小成脚下的一点,危险了。
我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时不时说出令人作呕的台词,像是在看一场最蹩脚的电视剧还无法换台。快忘了,台上的两个演员都曾是我“朋友”。思绪飘到了去年仿佛是另一场戏的场景,好朋友的生日派对,我鼓起勇气在众人面前告诉了他我的感情,他却在输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对我只是“姐姐”的喜欢。我看着他在众人瞩目下皱着眉头,艰难地寻找合适的字眼,每一秒都像一年。下一个场景,他就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如今在聚光灯下用字正腔圆的发音背诵着一长段刻意深情的独白的这个人,就是那个让我同时带着心动和心痛旁敲侧击了半年用装傻不答应又不拒绝的人吗?可我哪有资格评论他的演技,我曾用最触心底的语言独白了整场戏,感动了所有人,除了他。显然台上的两人都入戏了,只是不能是她,为什么是她?
旁边的人握住我的手,我转头挤出一个微笑,克服了想挣脱的冲动。我优秀的男朋友,学生会主席,因为情人节那天我为他制作了一本写满爱意的笔记本就在一起了,正如我所计划的那样。借鉴着喜欢初恋的疯狂写“真情实感”并不难,显然把他感动得不轻。事后他也总是提起那本笔记本,而每次我都要装作很不好意思。他很照顾我,带着我离开上一段的阴郁,是我在学校如鱼得水的一条捷径,唯一缺点是我并不喜欢他。学校有自己的一套政治体系,而我个人的幸福并不重要。他今天又一如既往地坚持要送我到家门口,只是今晚的伪装已耗尽太多体力,便撒娇让他送到地铁站就够。在地铁站里那对依依不舍的恋人在路人眼里一定很甜吧,那就这么想吧。
11点了,我还在回家的路上。路边的贩卖机闪着光,我停下了。机械地塞进硬币,点按钮,蹲下,等待着机器运转,细细听着轰隆隆的声音。我的长裙摆已经触碰到地面了,不在乎,反正妈妈已经不要这条裙子,她已经不回家了。选中的饮料不管愿意与否被推出来,嘭得一声掉了下来。用蛮力拉开盖子的时候大拇指被割伤了,只能用力按着冰凉的饮料止痛。不错,这样能让我清醒点,我还需要清醒着。家里的灯还亮着,一定是爸爸在老式电脑前又眯着眼看着一堆看不懂的英文,等着我回去翻译和回复。毕竟是好不容易找的工作,用的是我帮他写的简历。妈妈果然不在家,虽然在饭桌上口头宣布要离婚的消息只是两三天前的事。蹑手蹑脚走进自己的房间,和我挤同一个房间的弟弟正安心地睡着,一个不能静下心学习五分钟,天天在中学里和狐朋狗友打架,不懂事没礼貌的小混蛋。但他至少让我有了明确的认知: 长大后不要小孩。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大氛围,不花足够的钱和时间怎么养好孩子。从奶粉到教育,要牺牲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换来的却是一个家庭的累赘,社会的毒瘤,显然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何苦。
可我哪有资格评论他的演技,我曾用最触心底的语言独白了整场戏,感动了所有人,除了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男朋友发来的“我想你了”。我没有回复,而是打开了百度,输入搜索关键词“怎样让对方先提出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