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们脚前渐渐拉长的影子,听着他怦怦的心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直到走到十字路口,两人会异口同声地说“再见”然后转身,这仿佛是他们之间专属又不用细说的仪式。
直到我们得知结霜桥要关了。很巧的是,第二天在因此涌到这里来的年轻人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在问了老爷爷很多问题后,满眼发光地看中了我,把我买了下来。
积满了灰的我最终还是在他搬家的时候被舍弃了,卖给了一个收旧物的老爷爷。虽然不太清楚我的用法,老爷爷还是很细心地擦拭着我,然后天天像炫耀宝贝似的把我带去一个人多的地方,让我晒太阳。
我知道他最喜欢的是每天放学和一个女同学一起走回家。不管一天有多漫长,考试分数有多糟糕,能和她肩并肩走在被夕阳包围的弄堂里就好。什么话都不需要,这一天又是以她结束就好。
当然,他走几步后总会回头,然后拿起我拍下她的背影,每天始终如一。他们就这么走了两年,走出了校园走出了青春,还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分开了。我不知道他的那句话最终有没有说出口,只知道他把我扔在了一旁,那个背影的女孩也不再出现。
时间也仿佛被冰冻住了,这里还封存着过去的回忆,这里的每件物品还代表着某个人的过去。
旁边的打字机大叔告诉我这是结霜桥,是老人们卖古董维持生计的地方。他在这已经待了不少时间了,因为现在没人用他了。
他还保留着童心吧,如果早上6点就抵达学校,便喜欢跳上校园东边的围墙,捕捉露出半个脸蛋的太阳;他会在午休的时候坐在教室外的花园里读诗集,顺便拍几张慢慢爬行的蜗牛和带着露珠的花朵。他的朋友不是很多,话也不是很多,但从他拍的照片中我能看出他的内心是很丰富的。
我是一个柯达胶卷相机,产于80年代。
我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这里的节奏总是慢一拍,被时代所淘汰的我们总算有了除柜子的角落之外的容身之地,就像被竞争力大的世界忽略的老人们可以聚在一起讲以前的事情,以自己单薄的方式在这世界获得一席之地。所以就算是在这么炎热的新加坡,和世界脱轨被世界遗忘的这个市场会结霜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告别的时候,打字机大叔安慰我,说我是去创造新的回忆了。我看着逐渐变小的结霜桥,想道:那么以前的回忆呢,就一文不值了吗?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他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同样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他平常总是喜欢把我挂在胸前,带着我走遍校园。
我四周打量了一下,果然看到许多来自我那个年代的光盘小姐,首饰女士,书籍先生等。他们都被老人们照顾得很周到,被游客顾客们肆意地打量,被太阳和雨随意对待,过得却很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