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字典里,“喜丧”曾经只是一个用来自我安慰或者安慰别人的字眼,苍白无力,有名无实,充满了无可奈何。毕竟,就算家里的老人活过了90,或者哪怕100岁了才走,我们也照样会有深深的遗憾和不舍,何喜之有呢?

但是来到新加坡后,有那么三五次,我对喜丧有了切身的感受。

邻近的组屋在办丧事,一阵阵悠扬欢快的旋律不时传到楼上,正在煮饭的我也不禁心情愉悦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喜丧。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傍晚,我路过一座正在办丧事的组屋,底层搭着棚子,摆着桌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前来吊唁的宾客从年龄上看至少有三代,想必分别是死者的亲友、死者子女的亲友,以及孙子辈。多数年长者围桌而坐,面容温和安详,并无悲戚愁苦之色。他们有说有笑,有吃有喝,有一桌甚至打起了麻将。中年人则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大多穿戴整齐,手里提着公事包,应该是放工后直接赶过来的。在他们的脸上,同样看不到悲痛哀伤或者沉重肃穆,甚至连假装都不必,他们不是来参加葬礼的,他们是来聚会的。他们或者看到了讣告,或者接到了通知,来这里与昔日同学、军中同袍、老邻居、旧同事相聚,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往事,叙不完的旧情,聊得尽兴的时候就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至于那些懵懂无知的孩子,暂时脱离了大人的管束,高声叫着嚷着,跑着跳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

此情此景,温馨美好,热闹祥和,让我这个凑巧经过的路人,感动得想要流泪。我想这要不是喜丧,那么世界上就没有喜丧了。这位驾鹤仙去的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一定福寿双全子孙满堂,现在在天上看着这一幕,也一定深感欣慰。

天南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