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都亚作为马来人成功又懂得处事待人的榜样,他没有用继承真正马来人的品质自夸,而且接受自己也受到外来影响的现实。他掌握12种语言的努力,又能与各阶层人士亲切交往的能力,都帮助他成功执行职责,尤其是作为英雄,他协助竖立苏丹体制,给国家和马来民族带来繁荣昌盛。

“爸,什么事啊?为什么跌倒?”

“都亚不是苏丹的爱将吗?他对陛下很有功劳啊!何致被处如此重罚?”

我脑海里产生许多问题。原本明天我要在研讨会中提呈的评论受到今晚经历的事影响。

“对,我们也听闻。苏丹器重都亚,以致招来多方妒忌而毁谤他。但陛下都不理睬那些毁谤,或是被原谅了。也许被认为是小错误。”

“那就是敦叶纳。”拿督阿利阿斯对我低声说,一边向他挥手,给予支持。

表演完单人舞,敦都亚在敦叶纳陪伴下一起舞起来,宾客们非常欣赏。两个马来人兄弟般的表演,很能彼此适应,避开不愉快情绪。我在心中喊:这是我族本色。

这是个新发现,我必须尽快把它写进我已完成的论文里,加强它。我必须立刻重修我的论文。

这晚的事件给我别样的展望。马来人不喜欢凸显自己的本领,马来人彼此很谦卑,马来人善于在生活中适应和接受外来影响,以致他们不会过分维护马来人的纯正性。也就是说,马来人愿意接受他们的混种现实,不是纯正马来人,没有把这不同因素作为分裂的理由。

当一个穿着昂贵布料绿色马来服装的英俊男子走进大厅中央时,气氛更加热烈。他一定是要跳舞。全场宾客掌声雷动。

外来因素故意挑战马来文化和社会系统。通过毁谤引起民族之间的互相猜忌,造成混乱,从而弱化马来人。

在吉兰丹的第二晚,受邀去文化厅。除了吃晚餐,也有一些文化表演。与我同赴宴的该州文化事务处长拿督阿利阿斯这样说。拿督阿利阿斯是我25年前大学时期一起活动的好友。

“或许都亚做的只是玩弄言语,吸引王宫女子爱上他罢了。你一定知道敦都亚的语言才能很高,他年轻时已掌握12种语言。他能言善道,很容易令人喜欢他,爱上他。

我这才想起昨晚在座谈会开幕礼过后,拿督阿利阿斯交代我,出席宴会必须穿全套马来服装。说苏丹的要员烈剌贵人只邀请几个特选宾客罢了。

我关掉电脑,赶忙去换衣服。

我感到骄傲,我的马来族,即使在贵族和英雄氛围里,也还能谦卑。

“阁下先试试看,可能更好呢?马六甲人可能是比我们这里的混种马来人更纯正的马来人。我们不是真正的马来人。”

匆忙寻找电脑和磁盘,在不让刚才的新发现被遗忘的急迫中,我的脚绊到东西,重重摔倒在地板上。当我张开眼睛时,面对的是大开的厕所门。

这之前,我对马来族身份的观点受那些批评敦都亚,以及那时代社会的评价所影响。对于我,敦都亚的象征并不适合现代马来人身份的建设,他对国王无条件效忠、不符合宗教价值的态度,与现今必须与全球化并进、马来族需要的有活力价值观的时代,互相抵触。新的马来民族需要新的身份建设。

马阿洛夫(Maarof Salleh)是我国少数回教思想家之一,曾任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领导新加坡回教理事会(MUIS)10年;也曾在不同阶段教导马来文、文学、经济和历史。

我只点点头。没有询问为什么我也会受邀请。随着女鼓手的鼓声和柔美歌唱,宴会的气氛更热烈。那些漂亮女郎走进大厅中央,打鼓跳舞。没错,一如我猜想的,曲调大都是萨宾舞曲。

许多宾客围坐宴会厅四周,空出大厅中央。可能是供跳萨宾舞之用,或者供表演马来武术。“不是会有一些文化表演吗?”我想。

已出版三部评论集,如《精神长提》(Tambak Minda)等,探讨国内外回教社会问题及他对回教的观察和看法。

(陈妙华译)

而且,愿意作为兄弟姐妹的态度,既谦卑又准备互相适应,是团结马来民族的重要因素。

在互相谦卑的氛围中,敦叶纳立刻采取行动结束它。他呼吁:“我们都是马来人,同个民族。让我们继续吧!我们都是兄弟姐妹。”

“你知道,敦叶纳是这个王城里最美貌女子敦蒂悅的哥哥。”拿督阿利阿斯低声告诉我这个秘密。

“卡玛维惹雅是故意那么做的,他知道自己是外来人。满者伯夷国王会怎么说呢?如果马六甲苏丹不听从他的大臣的忠告?那是一种侮辱啊!”

我知道敦蒂悅是谁。她就是那个马六甲苏丹迷恋的女子,虽然陛下未亲眼看过她。说来也奇怪,陛下没有看过她的容貌,怎么会爱上她?或许这就是传送消息者的语言魅力,否则苏丹怎么会那么入迷?这或许就是我族本色,我微笑地想。

“鄙人也不是纯正的马来人。”魁梧的武士更谦卑了。“马六甲人也是混种的,因为是来自满者伯夷王朝的爪哇。”他不好意思地说明。

显然拿督阿利阿斯还是很关注外国局势发展。他那认真而批判性的态度,还是像从前我们当学生时代。

然而,为什么敦都亚会在关丹?我在脑中问。他受欢迎的方式似乎显示他已完全被接受,甚至可能正被劝说定居这个有着最美貌公主敦蒂悅的国家。

“那毁谤很严重,难以证明,也难以否定,也不可以忽视,因为关系到玷污名誉。难以证明,因为谁能提出四个亲眼目睹被告与被玷污女子性交的证人呢?”

这是个新发现,我必须把它写进我已完成的论文里,加强它。我必须立刻重修我的论文。

忽然传来女鼓手们的回答声,也很谦卑,激励着她们的客人。

破坏这种平衡的主谋是外来干扰,它以卡玛维惹雅大臣为代表。这外来因素故意挑战马来文化和社会系统。通过毁谤引起民族之间的互相猜忌,造成混乱,从而弱化马来人。

“这次他的罪过可大了,竟敢与王宫里的女人偷情。”我试探着说。

啊!这可是一个严重的分析。外人因素可能破坏马来民族身份的平衡和传承。我这朋友的分析很合理。我是不是需要修改已经写好的论文的几个章节呢?

“可是鄙人不会跳舞。”顿都亚谦卑地推辞。

敦叶纳跳完单人舞,出席者热烈鼓掌。他走到客人身旁,邀请其中一个客人跳舞,两人互相推让,后来那个也穿昂贵布料浅蓝色服装的客人,看来只得尊重主人的邀请。

我也了解这场小争论中的“纯正马来人”和“混种马来人”的意思。王城的马来人自谦说他们不是纯正的马来人,或许是因为与北方马来人结了亲,混有暹罗人血统。更了不起的是敦都亚,近代马来世界中心马六甲的著名英雄,也同样谦卑。正如他所说的,马六甲苏丹也娶爪哇的满者伯夷公主为妻。一位爪哇高官卡玛维惹雅大臣,现在也在马六甲王宫里当大官。

“是他的公子邀请我们。他要宴请一个彭亨之外的朋友,所以也邀请几个他的好友。”

我那朋友更严肃地分析。

“老兄的意思是?”

“啊,真主啊!爸做梦。爸要用电脑,要马上记录下新的灵感,修好下个月的座谈会讲稿。”

敦都亚开始起舞。真动人,是大多数出席者未曾见过的舞步。伴奏的打鼓隊女队员们都深深敬佩马六甲武士的精彩表演,从她们的脸容上看来,显然沉醉其中。

是的,我的好友的分析很合理。能言善道,令人动心,说者原无勾引之意,难道也是一个罪过?

“当然。如果都是马来人,或许那问题没什么。以兄弟对待,国王就可能不那么愤怒。然而现在,有外人插手,因此我认为,那毁谤是故意引发民族之间的恶感,分裂团结。这样才能削弱王国政府。过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包括打倒苏丹摧毁马六甲马来王国。”

“是啊!与王宫女人偷情是个大罪,国王不会原谅。要打倒他的领头人也不是普通人。卡玛维惹雅大臣,是陪伴满者伯夷公主嫁过来、赐给马六甲苏丹的满者伯夷高官。”

我们走进与众不同的宴会厅,虽然简洁,但相当吸引人,充满马来风味,像我从古代传记中阅读的王宫风格。宴会厅右角,坐着一队王宫乐师,一切都是传统式。他们之间有几个女郎正敲打着小手鼓,演奏着柔美的乐曲。

宾客们鼓掌迎接主人的明智行动。他的“兄弟姐妹”邀请确实打动大家的心。啊!“马来人”,对于我,即使不是“纯正马来人”,仍然是马来人,要是懂得自我适应。

“我认识他的公子。”将要走进宴会厅的时候,拿督阿利阿斯说。

《我族身份》(Identiti Bangsaku)译自他的短篇小说集《火车与我族身份》(Kereta Api & Identiti Bangsaku,2016年出版)。

“各位先生,这是敦都亚,伟大的英雄,我来自马六甲的朋友。”敦叶纳介绍他的客人、英俊魁梧的男子。

晚宴是我们参加“振兴民族身份威望研讨会”议程外的休闲活动。

“卡玛维惹雅打倒都亚的计谋也很厉害——诋毁他与王宫女人偷情。”拿督阿利阿斯继续分析。

我儿子听见我跌倒的声音,立刻赶到厨房,然后搀扶我站起身。

我收存论文的电脑和磁盘在哪儿?我刚才把电脑放在哪里呀?

“据说,因为卡玛维惹雅的毁谤,马六甲苏丹已憎恶敦都亚。”拿督阿利阿斯透露秘密,其实我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