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句话:“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的隐晦和皎洁。——今山事”

她的口碑在这附近不是很好,街坊的邻居都在四处嚼舌根,说她背着她丈夫偷情被发现了,年纪轻轻就和丈夫分居,是个轻浮的女人。

“春在出现于视线中之前,会先伸手抚摸你的发。”

“他们那么说你,你不在意吗?”

“等樱花开,等春来,等一切都重新开始。”

陈骁半眯着眼,在黑暗中沉溺般地躺着,感受身体异常的沉重感。

周小姐其实是个美人,皮肤雪白,黑发如瀑,一双混血的深蓝色眼瞳像她的猫一般,深邃得让人看不透。就连房东太太也夸她漂亮,陈骁对此不置可否。他见过很多美人,但周小姐似乎总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人们总会不自觉地把视线和话题谈到她身上,虽然大多数都偏向负面。

但很显然,周小姐不是这么想的。夏季的第二个月,她便搬走了。

“没事的。”

胡子已经挺久没刮,半长不长的胡茬在下巴和唇上覆盖着。陈骁不喜欢刮胡子,会让他有一种暴露的感觉。房东太太说过他很多次,说年轻人邋里邋遢的不好。她甚至连生日礼物都送一把剃须刀。早上站在洗漱间,眼前就是一把锃亮的刀片,这让他感到无奈。

陈骁躺在躺椅上,眼睛盯着天上灰沉沉的云。窗口的风铃被风吹响了,连带涌进一股潮湿的气息。周小姐没有吭声,她伸手逗弄着黑猫的下巴,在风铃叮铃叮铃的声音下,猫打了个呼噜。

说了很久的样子,久到陈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耳边的嗡鸣都没有消散。八卦这种东西,真的是老少皆宜。

陈骁和周小姐交往的事,房东太太对此很不高兴。她啰啰嗦嗦地告诉陈骁,街坊已经传开流言了,说那个乡下来的小伙子就是周小姐的情人。

他回头,那时正好樱花树开花,风一吹簌簌往下飘花瓣。陈晓眯着眼,只看见她半稍发尾,和怀里黑猫看不透的蓝绿眸子。

陈骁翻了个白眼,他不在乎。

房东太太说那是隔壁家的周小姐。

走得太快,太干净,陈骁一觉醒来,隔壁已经空了,丝毫不剩。若不是活脱脱的真人曾经在一起待过那么久的时间,陈骁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了那么个人。

他又听见了猫的叫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计算起樱花树开花的日子。

雨季过后常有的事,在浓稠的空气中,一声比一声绵长的锐利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半夜里混淆蛙叫传到屋子里,有些瘆人。

陈骁在她房间里找到了喵喵叫的小可怜,一堆宠物用品,和一张她的留言。

陈骁是喜猫的,虽然身子懒散,但不妨他想靠近摸摸的心情。陈骁走近了猫咪,想伸手摸摸它看起来很柔顺的皮毛,一只手却越过他的视线,拎起了黑猫。

躺在窄小的床上,眼睛发酸,手指上的茧磨破了,摸起来有些扎手。窗外是伏天炎炎,屋内是寒冰三尺。脑袋灌铅,四肢脱力,呵出去的气息都是白雾。阖上眼皮就可以沉睡,躯体是泥土,思绪是钢筋。

陈骁咧了咧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的猫,很可爱。”

三年前陈骁刚租这个房的时候,在街道拐角看见了一只四爪雪白的黑猫。它瞳孔蓝绿,直瞪瞪地盯了他一会儿,再慵懒地转开了视线。

她却没带走她的猫。 

周小姐很年轻,或者是看起来很年轻,至少,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她是个沉默的人,不喜欢说话,总是一个人低着头做事。每当陈骁试图问她过去的事,她都会采取很直接的方式改变话题,或者干脆直接闭口不言。

陈骁躺得久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隔壁屋有人在读书,声音淡淡的,很轻,像猫爪踩地一样。

陈骁喜欢在租房的小阳台上待着,往躺椅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漫无目的,眼神飘渺。他抱着半个西瓜,嘴里咬着勺子,听着房东太太借着交房租的空隙检查屋里的陈设,连墙角也不会放过,一边叨叨地和他说周小姐的事。

她走的时候,北京的樱花正好都谢了。

周小姐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像四月拂过的微风。她坐在阴影中,光影包裹住她裸露的肩膀,陈骁被困意笼罩着,他看了很久,才发现她流泪了。

猫的叫春停止了。

猫开始叫春了。

陈骁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听见黑暗中有声音,但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或许是他想要流泪的冲动,或许是抑制不住的感情。

“在你回头之前,她便已经离去了。”

来东京四年,两年刻苦,一年荒唐,一年反省。

“你在读什么啊?”他坐在阳台边沿上,朝着那屋大声道。周小姐从屋里探出头,似乎是被惊吓到了。墨黑色的长发垂下来略略及膝,他看向她的眼睛,比水彩染的要蓝很多,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女人都不同。她毫不知自己的美,正以目光打量着他。那爪子雪白的黑猫躺在她脚边,闻声懒懒地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