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四年的磨练和努力,阿丽升上“支配”一职。“支配”的工作范围比打荷广,比如当后镬没空时,必须补上后镬的工作,还得帮“上什”(什,广东话念“杂”)的忙。上什的工作很重要,负责发海味干货、煲汤和蒸笼的“焖烧蒸扣”工作。“支配”还得负责为餐馆的员工烧饭。

阿丽的父亲是一名资深外科医生,是在下多年前在新加坡中央医院的同事。阿丽家境良好,从小就读名校,受到良好栽培。一天,在一个医学会举办的晚宴上碰到阿丽和她老爸,跟她聊天,发现她虽入世未深,背后却有耐人寻味的故事。

写到这,我不知道阿丽的故事是一桩应该令我们鼓舞,或是令我们神伤的故事。一方面,阿丽充分展现了年轻人的无限潜能、坚持和动力,另一方面,她的经历也反映了新加坡传统饮食业令人唏嘘的前景。本地传统饮食业的将来,是要靠大量外劳(尤其是在文化方面较接近我们的马来西亚人)来支撑,还是逐渐迈向没落?毕竟单靠一个阿丽是无法扭转乾坤的。

不知不觉,阿丽与锅碗瓢盆为伍差不多有四年了。她起初想往香港著名的粤菜烹饪学院学习,但由于该学院只收香港居民为学徒,她最终无奈打消念头。

中年汉子,土生土长于新加坡。祖籍广东南海,行医多年,饮食更多年。俗语说 “富过三代,方知吃穿”,因此还未敢称是
食家。

学到基本功后,阿丽转到一家米其林一星粤菜馆工作,不久升为总打荷/头荷,配合拿着镬铲炒菜的厨师/后镬。打荷的工作包括处理砧板切好的材料,帮后镬腌制、上粉和分配一道菜所需的材料。菜肴离镬上盘后,打荷必须负责菜肴的卖相,就如西餐注重摆盘的美观度,英文称“plating”。打荷算是“杂工”,不过在厨房的运作中扮演着不可漠视的角色,尤其是头荷这职位。

阿丽的投入和牺牲,可以从她平日的仪表、谈吐中察觉。那一天,我和阿丽父女吃饭,发觉她一张青春俏丽的脸孔,跟她布满刀伤泡痕的双手好不相称。虽然她是土生土长的新加坡人,讲的却是马来西亚腔华语。她笑着解释:“没办法啦,除了大厨是香港人,同事们都是从马来西亚来的,不是讲广东话,就是讲马来西亚腔华语,我也不知不觉学上口了。”

饭饭之辈

她开始在本地一家香港人管理的大型饮食集团做学徒。粤菜酒楼的厨房几乎清一色是男人。厨房干活的哥儿们都会以广东话叫阿丽“阿妹”,因为除了阿丽之外,没有其他年轻女生会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工作。许多同事甚至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没想去知道。阿妹就是阿妹,难道还会有其他阿妹在厨房干活吗?

在本地社会,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切,女儿能考进本地名牌大学的法律系,是一件引以为荣,喜出望外的事情。然而读了一年半,这名叫阿丽的少女却放弃学业,立志要当厨师,而且不是一名西厨、日本料理大厨或烘焙师傅,而是粤菜厨师!专业人士如律师放弃初心,开面包或蛋糕店、咖啡馆、西菜馆大有人在,不过本地年轻人(尤其女生)要想打进粤菜这传统菜系(又不是继承祖业),混口饭吃,近年来闻所未闻。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花上四年光阴当上了“支配”,换一个角度看,她同样可以用这四年时间从大学毕业,成为一名见习律师。

这不是一部无厘头的星爷电影,而是发生在新加坡的真人真事——阿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