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修读中医学士学位、兼职电台主持、1994年来新)

夜晚,我在小街上散步。那推倒重建的新屋里,已经亮起了灯,阳台摆上了盆栽。窗口内的新主人,开始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很多的“后来”。若不提起,就湮没了。待要提起,却都是闲话。不变的是无常,相聚后是告别。路旁高大的树上一片花瓣飘下来,落到地面,像一声再也轻柔不过的叹息。有谁听见这叹息?在时间的流水中。

路过那座房子,有时不禁想:什么缘故使那客工离开家乡来到千里之外,却在这里丢了性命?

后来有一天,笼子突然空了。我以为鹦鹉被放出去放风了。一天天过去,笼子都是空的。我的心情真的不好了,以为鹦鹉死了,忍不住跟儿子说起这事。谁知他说:“鹦鹉跑了!它的主人还贴告示到处找它呢!”啊哈!鹦鹉竟然义无反顾地飞走了!投奔自由去了呢!

于是铁笼就这样空着,也许主人还在等它回来,可是鹦鹉没有回来。

第一次踏进这条小街,是个雨后,空气潮湿而清新,小院白墙掩映在一片葱茏中。大街就在百米之内,但小街却如此安静闲适。那时没想到后来我会在这里一住9年。

街的转角,有家人养了一只鹦鹉,是大型的那种,一身鲜艳的蓝色羽毛,很神气。鹦鹉被养在一个架在墙头上的铁笼里。铁笼子足足有3米长,高度却只刚好能容下鹦鹉而已。我每次路过那里,总会停下脚步,跟鹦鹉说说话,看看它。它也歪着脑袋看我。它非常聪明,久了就认得我了。我说Hello它就偏不说。待我走远,它才Hello起来,又会叼起食盒上的铁链,把食盒摔得啪啪响,好像在表达某种情绪:嘿!怎么这就走啦? 也不多呆一下吗!……

小街起点处那家人,我从没见过,但我好喜欢他家的阳台,种了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花,玫瑰色的开成个瀑布。我感觉那花是为路人种的,当你走进小街,它就在迎面而来的视野里。以本地的气候我想那不是蔷薇,但我一厢情愿地假装它就是。后来,屋子被卖掉了,新的主人把整个房子推倒重建,蔷薇消失了。施工的那段时间,有一天晚上听见救护车呜呜的鸣声。第二天听说一个孟加拉客工工作时不慎摔下来,死了。这件事后来还见了报。

另一家的前院有一块小草坪,太阳花一簇簇围在一起,五颜六色开得好热闹,一只小杰克罗素犬总是呆在那儿晒太阳。那时我的狗儿雪球还在,我遛狗经过那院子时,小杰克就一颠一颠地跑过来,隔着铁门朝我们张望。两只狗见面会兴奋地互相嗅个半天。小杰克好像从来没出过院子,我总是看见它守在铁门内。后来,雪球走了,我也就没有再去跟小杰克打招呼了。守在门口的小狗,多么的落寞。又过了几年,我又再注意到铁门边的小杰克时,我发现它已老了。我蹲下来,轻轻抚摸它的头,它静静地站着。我闻到它发出的气味,知道这狗大概快要离开了。再后来就没见过它。那草地也被主人填了做停车处,太阳花也没有了。

我想它大概也是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