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和弟媳暂时适从,是人换了环境,人得配合环境。至2020年4月下旬,冠病疫情严峻,看到新加坡政府果断延长外出禁令的消息,甚至满足口欲的各种点心饮食也得暂时依法停售。这下子可好吧,很多人会不会因此断饮不健康的泡泡茶,三餐以外吃点心的瘾头?说不定可以减肥呢。那日读到石油生产国紧急开会,讨论协议每日要减产2000万桶的消息。瘟疫病毒竟让地球每日可以节省2000万桶石油!瘟疫把人锁在家里,根据调查,超过46%的荷兰人,选择阅读度过漫长的锁国日子。实体书店的业绩,超出过去数年纪录。似乎,人们又回过头来珍惜实体书籍啦!

第一天早晨,我们预备7点出门去游玩。我5点半起身煮粥。一般我也常在这个时间醒。先炸脆了花生,鲜炸香脆的花生配山药萝卜西兰花粥,另外,我给每个人煎蛋添一份营养。

餐后随手清洁厨台餐具,洗涤抹干餐具厨具时,望着几个小碟子,突然看到自己把中餐西吃。几个煎鸡蛋可用大盘摆上桌让大家取食,而我下意识随手分开来,一份一份盛给家人。

想起上次在新加坡时,与四个老同学聚餐。据说宏茂桥酿豆腐驰名好味道,就约在这个小贩中心。找到空桌,几个老友却说要吃那有古早味的云吞面,有说去买咖啡茶,有去买粽子的,我去买酿豆腐,只买了一碗回来。大家坐下吃了几口,看到老同学筷子飞越,才意识到我应该多买一大盘给大家分享,原先以为老友都选吃云吞面。我心里惭愧,想起身再去买,只见那排队等候的人龙,赶快把碗里的一些酿豆腐夹给老友,幸好老友们宽怀不介意。哎!岁月流光潜移默化,20几年每天习惯了这里西餐一人一份一份的,回新加坡自己常叫一份干捞鱼丸面薄,一时忘了同盘共享的温馨。

我们总在物质之中递换,但有那么一天,很多人会在中年顿悟:大半生贪婪追逐的情境,都成为泡影幻去。

民以食为天。先别空谈什么舆论与政见立场,人睁开眼睛,填补永漏的胃,首当其冲。作为以家居生活为首的我,尤其在这样一个没有各种熟食小贩的环境里,自然在家人抵达之前,心里就摆设了几款家居餐桌风景,想着煮这个煮那个,连带烤个苹果挞配下午茶。那天顺路去了60公里外的亚洲杂货店,提醒自己别忘了买鱼丸。因为弟弟最喜欢吃干捞鱼丸面薄。食品大橱堆满食物,像仓鼠搬运。自己看了笑,弟弟又不是逃难过来,一周没吃饭啊。我想,这是我自己乐在回归未离开新加坡前,长年照顾家人三餐的操作旧轨迹。

待弟弟忙完教务与会议等事务,来到我们家已是落叶徐徐飘飞的深秋了。迎接弟弟和弟媳再访,是我很期盼的一件事。我比平常额外注意清洁工作,搬出枕头羊毛被床套,备了毛巾面巾,把秋前从园里剪收进来的,依旧芳馥韵香的薰衣草干花,盛满一瓷盆,放在床边。

相见无限欢欣。在弟弟眼里,这个欧洲大陆的边陲小村,天晚了从外面开车回来,十几公里路像大地上吐出一条巨舌,除了几个叉路口弱弱地亮着昏黄的街灯照明,两边的农地农舍一路洞黑,感觉像驶在月球的背面。

近30年前落足荷兰,垃圾分类令我眼界大开。多年来,分类纸质饮料罐纸质饮料包装电池灯泡塑料玻璃废铁等,车房外一面墙站了好几个桶分装。每个月,遵从市政废物管理局直接输入用户手机的收集日程,按当天收取的废物,一早把废物放到街边待收。我关注这一份一份的垃圾收取日,更甚于别人的生日。万一错过了绿色垃圾收集日,就要等两个星期。废纸料和杂物桶更不可错过,误期了就得等上一个月。否则,得自己送去垃圾场。分类弃物的习惯,已如血液一样在体内畅流。

自然另有很多中年人老年人,却看不到这一层面。

(作者是旅居荷兰的本地作家)

废物处理我已习以为常,比如把包装拆开分类,纸质、塑料、杂物分别丢弃。弟弟和弟媳入乡随俗,问了几次废料丢弃桶之后,懂得了分类。在垃圾桶前,执着吃剩的苹果核,会停顿,凝神想一想,自言自语说:“哦,这个丢进右边绿桶。”

望着几个小碟子,我怔怔地反刍:某些平常日子最不起眼的生活习惯,随时光的转移,偷偷雕塑了人!

望着几个小碟子,我怔怔地反刍:某些平常日子最不起眼的生活习惯,随时光的转移,偷偷雕塑了人!时光换掉你原先的习惯,淘洗得不留痕迹!丝丝细细滴水穿石,影响着每个人。在猛然醒悟时,才发现自己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笑谈要吃顿麦当劳快餐,得开车到20公里外,弟弟就笑说:“我,三分钟。走到楼下就有各种快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