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冠中是香港作家,但定居北京已经20年。他的小说从《盛世》《裸命》《建丰二年》到这本《北京零公里》犀利地碰触北京所有敏感带,至今都无法在中国出版,新书的内容,更一如评论家王德威所言,注定要被和谐。
可是紫禁城不仅仅是满清的紫禁城,紫禁城是北京的故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是权力的核心。
600岁可得大庆特庆,北京故宫博物院推出了纪念币,策划一系列特展,无奈这2020年因冠状病毒肆虐,世界形如一潭死水,计划赶不上变化,国际局势也骚动不安,这古怪现实却正好回应了这座城的另一层历史面貌,这里挪用小说家张贵兴的话,紫禁城就是一座巨大纪念碑,碑底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
上下求索探问存在理由
小说叙事者就像一个讲古的说书人,把大历史、小历史、正史、野史都一并罗列在读者眼前。“内篇”行文亦如意识流,只用顿号,延绵不绝。
旅居北京的香港文化人陈冠中再为北京作传,交出掷地有声的新作《北京零公里》。《北》一书叙事者是在天安门事件中被流弹击毙的少年,对历史特有兴趣,小说叙事者就像讲古的说书人,把大历史、小历史、正史、野史都一并罗列在读者眼前。
何谓“北京零公里”?那是北京天安门广场,全国公路的起点。陈冠中将此地变成“活货哪吒城”,一个幽灵的世界,侃侃而谈,北京城千年的历史。
由于此地收容的都是死得不明不白之人,叙事者便从各种“集体杀戮”的历史着手。读罢,读者肯定会感叹,千年历史如出一辙,杀戮没有终止,历史还在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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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虚构的世界里,文天祥、李贽、袁崇焕、谭嗣同等冤死的古人都在哪吒城里游荡,但叙事者无意于勾勒他们在异度空间里的交往,而是聚焦历史批判,因为更多人被遗忘,以至活货哪吒城里充斥着没有活力的干尸。
帝都北京的惨绝人寰,有明嘉靖皇帝的性变态模式,有明清以降数不清的凌迟极刑,有改朝换代之时举家自尽殉难陪葬之举,到新中国成立的天安门事件,多少人死在这块土地上,他们的鲜血浇灌着北京城,叫人不寒而栗。
叙事者在天安门事件中被流弹击毙,少年人对历史特别感兴趣,想要成为历史学家,这个强烈的执念让他在活货哪吒城中上下求索,研究历史。这部分就是占本书最大篇幅的“内篇”,洋洋洒洒300多页,都是叙事者本身的历史研究成果,他要通过北京的历史,寻找活货哪吒城存在的逻辑,探问自己存在的理由。
碰触北京所有敏感带
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在本书导论中写道:“陈冠中以沉重的内篇开场,上下北京千年的血泪史,却以轻浮的秘篇结束……在一个充满不可说的国度里,陈冠中顾左右而言他。天安门广场零公里下,他深入各种管道、孔道、密道,测绘了一座地下之城。这座城如此庞杂幻魅,却又如此惊心动魄,出入不可不慎。当历史的北京被幽灵化,饕餮化,地下化,小说的北京冉冉浮现,‘悬想的地志学’(imagined topography)由此开始。”(页15)
《北京零公里》除了“内篇”,还有“外篇”与“秘篇”。“外篇”写的是北京市民余思芒的个人传记,此子是一知名饕客,能吃善道,小时候立志要改变社会,结果1988年至1990年“之间的那一年”受到身心巨大震荡,从此暴饮暴食,变成一个大胖子,奠定了“馋人”形象,后来转行当了饮食专家。
“秘篇”则是一份国家机密,在国家领导人逝世后保留其大脑细胞以便未来出现起死回生之术后复活伟大的领导人……
想了解紫禁城,想认识北京,不妨从小说家的笔下寻找,今年书市出了一本大书,香港作家陈冠中再次为北京作传,交出一本掷地有声的新作《北京零公里》(本书共台湾与香港两版,台湾版由麦田出版社推出,香港版则是牛津大学出版社,本文引文取台版)。
活货在小说里,是那些非自然死亡者的幽灵,他们不得善终,流连异度空间,小说的叙事者便是其中一人。只有临死时充满执念者,或是在阳间一直被纪念者,在活货哪吒城,才能精力充沛,维持人形或行动力。
这本书绝对让人惊奇、拍案、捶胸、叹气,也有时难免让人会心一笑。
小说家陈冠中野心勃勃,他动用的资料如此丰富驳杂,背后的努力让人钦佩。
血腥事件与悲剧累叠之城
什么是“活货”?
叙事者自承“自1989年6月4日凌晨以降、我在活货哪吒城练出来的独门功夫、就是重构历史想象”(页257),根据他的研究,北京就是如此一座血腥事件与悲剧累叠而成的城市。当然“内篇”也不仅仅在叙述大政治的历史,叙事者也搜罗了城市发展史、考古学等,紫禁城建筑的拆与建,寺庙、官邸的功能变迁,甚至城内人的粪便处理,这位活货哪吒城的阴间历史学者都能娓娓道来。二战期间,史前人类北京人的化石离奇失踪一案,更是扑朔迷离。这些历史细节,比小说还要小说,不得不感叹,现实发生过的一切,比虚构还像虚构。
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在本书导论中写道:“陈冠中以沉重的内篇开场,上下北京千年的血泪史,却以轻浮的秘篇结束……天安门广场零公里下,他深入各种管道、孔道、密道,测绘了一座地下之城。这座城如此庞杂幻魅,却又如此惊心动魄,出入不可不慎。”
北京紫禁城,建于明朝永乐年间,公元1420年落成,距今600年。
宫廷热,热了好多年,从清宫秘史,到二月河的满清帝王故事,到后宫《甄嬛传》,到穿越剧,紫禁城承载着帝王将相的兴衰成败,暗藏着深宫男女勾心斗角的故事,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