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10篇小说,黄凯德选择了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让读者很容易就跟着那明快的节奏进入叙事里一个个暧昧的陷阱。
把玩在得不到与得到之间
如果你翻开本地作家黄凯德的小说集《豹变》,我的建议是:请记得一定要先跳过彭飞写的序,直接进入小说。
《豹变》借用1973年新加坡动物园黑豹遁逃的事件,演绎一个男人的性焦虑问题。担心阳痿的王豹想要抓住黑豹,取得豹鞭,借偏方重振雄风传宗接代,但又适逢新加坡“生两个就好”的节育时期,一切都是那么反讽,故事不断纠缠反转,最后的最后(还是先不说破了),那得不到与得到之间,更是让人尴尬,教人莞尔。甚至可以说,类似的氛围弥漫整本小说集。
这些人物的生理与心理处境,被小说家安排在新加坡各个关键历史时期,小历史与大历史对照,看似玩世不恭,文字调侃,但其实耐人寻味。
同名的短篇《豹变》发表于2007年,该篇被视为黄凯德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后来更被收录在柯思仁、许维贤主编的《备忘录:新加坡华文小说读本》里,并有英译版收录在“Living in Babel:Singapore Literature in Translation”(活在巴贝尔塔里:翻译中的新加坡文学)。
一根根屌,有的龟缩,有的膨胀,有时是性别的错位,这些生理的异变,往往因为人心的懦弱变本加厉。一如《鳖瘟》中,缩阳症经媒体报道与民间的以讹传讹成为每个人难以启齿的心理病,黄凯德将之放在剿共与英国撤离驻军的历史情境里头,隐喻国家命运,一切尽在不言中。《九九神功》更是惊奇的演绎:乌仔学习一种叫作“入珠”的“有了它就不愁没有女人了”的神功,下海做牛郎。结果乌仔的爱情幻灭于大选之日,与他命运交错的一个独立人士不出所料败北(但保住按柜金),可乌仔却把“植入身体”某处的珠子(铃铛)挖了出来,“自废了武功”——隐隐又将这荒诞的民间怪谭与政治现实挂钩。
五年多的记者生涯,为黄凯德做好了写小说的准备。《豹变》收录了10篇短篇小说,这些小说人物的生理与心理处境,被作家安排在新加坡各个关键历史时期,小历史与大历史对照,看似玩世不恭,文字调侃,但其实耐人寻味。
用《豹变》作为集子的名字,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其实10篇小说皆从“报”章新闻“变”化而来。黄凯德曾在《联合晚报》跑意外新闻,用他自己的话说,“好听一点叫做社会新闻,其实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五年多的记者生涯,让他接触新加坡民间许多荒唐有趣的事,那些他目睹或间接听来的市井传奇,加上旧报纸里记载的,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民间琐事,为黄凯德做好了写小说的准备。
猪瘟、缩阳症、只有一个蛋蛋的李小龙、阿公眼皮上的痂、割包皮还有巨根,这些诱人的机关,让读者看见另一个新加坡,一个不那么干净,不那么平静,有一些疾苦和困惑的,新加坡。
(本书可在城市书房购买)
如此建议,是因为彭飞巨细靡遗分析了10篇小说的时代背景,有种几乎把所有谜底都揭晓了的感觉。对我来说,阅读黄凯德小说最美妙之处,在于身陷那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所以说,尽情在文字里迷路吧,读完了再从彭飞的序文里寻找答案(其一)。
若真要找一件事物贯穿,那不妨从无所不在的男根意象着手。
由城市书房出版的《豹变》,收录10篇短篇小说。最早一篇《鳖瘟》2003年发表,而最新的几篇都是近两年的作品,有趣的是,2007年至2017年之间有个10年的空窗期,读者或可察觉到两个阶段的细微差异(比如2007年以前的作品常出现武侠小说的元素,2017年以后的就没有了,呵呵)。
黄凯德这几年可说是迎来出版的丰收,从评论集《又暗又光亮》(2015年)、短诗集《三四行》(2016年)、去年的散文集《dakota》,到最新的小说集《豹变》,四种文体都过了一遍,展现了多方位的写作面向。今年3月,他在联合早报《四方八面》版也设了新专栏“小东西”,借微小事物看世界,似乎又进入了全新的写作阶段。
我们太容易把新加坡看成一个成功故事,而事实上,城市巷陌里头,组屋与组屋的缝隙之间,到处都是不那么成功的人事物,到处都是小说家的素材。
写法轻描淡写节奏明快
此外还有《圣诞岛来的男人》里头,约翰父亲胯下的阴虱虫(俗称“螃蟹”,圣诞岛的特产也是螃蟹);《包》里头华族男子要报恩马来女人时对“割包皮”的揣想与不安;《马可波罗》中那个拥有让老外都自愧不如的雄伟男根的黄亚福;以及《美丽新世界》中失去爱人而不举的陈博文。
我也曾跑过意外新闻,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故事,让我大开眼界,打破我对新加坡的刻板印象。
虽然这个集子少了用一条街或一个人物衔接各散篇的一体感,但它的明快还是让我想起奈保尔的《米格尔街》以及吴明益的《天桥上的魔术师》。
先直观地当一轮读者,再拿起放大镜扮演文学侦探,分析小说更深层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