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葛文德医生说:“老年是一系列连续不断的丧失。”第一阶段,丧失对自己的躯体全面掌控能力;第二,丧失对自己的行动的掌控能力;第三,丧失自己的家,熟悉的房子、家具和对生活步调的掌控能力;第四,丧失对于生活的信仰;第五,丧失自己的隐私;最后,丧失对于自己死亡方式的选择。

“老年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步入老年,生活何其“苦涩”!

保留塑造生命故事的权利

在离自己的终点看似遥远的时候,在自己的发梢浮现第一缕白发的时候,在爬了一段楼梯感到气喘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做好准备,具备两种勇气:“面对人终有一死的勇气”和“依照我们发现的事实采取行动的勇气”,清楚地做出决定,确定自己希望以怎样的方式面对衰老,要以怎样的方式面对万一发生的病痛,以及在未来的日子里,要如何优雅地老去?

读书之必要

问题是:当这一天来到,我们还期望保有自己的哪一部分生活?留在家中让老伴服侍(如果你幸运地拥有这样的老伴)?进入疗养院,让护士来管理饮食起居?而后者的代价是丧失自己的隐私和对生活的掌控力,这一点特别伤害自尊。这时,我们一定会问自己:如何使生活存在价值?或者说,是什么使生活值得过下去?

现代社会,老年的定义不断推迟,但我们或许都会来到这一天:“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不能如厕、进食、穿衣、洗浴、整容、下床、离开座椅、行走(八大日常生活活动);如果不能自行购物、做饭、清理房间、洗衣服、服药、打电话、独自旅行、处理财务(八大日常生活独立生活能力),那么,你就缺少安全地独自生活的能力”。

仿佛是对我的回应,阿图医生在《最好的告别》中举出了一些疗养院的例子,一些帮助老人追求生活价值的疗养院。他们提供生物给老人照料,或给老人一扇可以上锁的门和一间属于自己的厨房。因为,“唯一让死亡并非毫无意义的途径,就是……有可能保留塑造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故事的权利。”

衰老是什么?是时间之箭的象征?是肌体损耗产生的必然结果?还是我们给自己的暗示?

当然,我们还是得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自己将来总会老去的事实,也要有足够的勇气来思考自己希望怎样老去。认识到人的必死性,才有足够的勇气来思考怎样结束。“结尾不仅仅对死者重要,也许,对于留下的人,甚至更重要。”

我的父亲受到家族遗传的困扰,中风、高血压、老年失智症侵蚀他的躯体,最后把他彻底打倒。迟早有一天,他的记忆会像老旧的磁带那样,一点一点变成空白。到了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我是否应该强行把他从熟悉的家中带走,交给陌生的护士照管?这是否剥夺了他在家中离世的权利?对于目前这种生活,他是否认为有“价值”呢?我凝视着他浑浊的双眼,很想从中读出答案,但是找不到,因此,这个问题只能无限期地搁置起来。

“宁静的终了是一种祝福”,这不应该是躯体插满各种管子,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结束,而是平静而有尊严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