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帮剧团总监张子健编导的《便便》与其说探讨的是死亡的议题,不如说探讨的是生命的议题——生者对逝者死亡的接受/不接受。
最后说一说男子妻子对男子的死的接受/不接受。妻子怪母亲编织给小女孩的故事,灌输给小女孩的想法,让丈夫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死去,而是继续和她们“活”在一起。妻子其实也是放不下丈夫的死亡,因为她无法原谅丈夫自杀,遗弃家人。妻子接到一通一通的推销电话(丈夫生前从事过保险推销、信用卡推销等工作),和丈夫在电话中对话,哭诉她目睹万物都看见丈夫的深切思念。不过,妻子最后也放下了,她知道丈夫在生前恍如活在地狱般受着苦,她原谅了丈夫追求解脱的决定。
木偶道具灯光 再现小女孩的异想世界
有时候,剧场的诗意和隐喻,赋予我们直面、接受、净化死亡和生命的力量。
后来小女孩患癌,并逐渐长大,也明白了何谓死亡,却无法理解父亲为什么选择自杀。当她说父亲就像癌症一样,拒绝离开,显示小女孩其实这么多年来没有机会直面父亲的死亡,而导致无法接受。直到奶奶和母亲道出父亲自杀的原因,小女孩才释怀,最后在排出便便的场景中,和父亲环游世界去了。
反过来说负负得正,男子的死亡造成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心病,小女孩的死亡却治愈了她们俩,让她们冰释前嫌,在终场时相拥。
死亡怎么治愈呢?《便便》隐喻着逝者虽已逝,但仍活在生者的心里,生者会因各种事物思念逝者,而生者必须直面和接受逝者的死亡,那样死亡才可以治愈。小女孩在剧中提到“正正得负”,反过来说负负得正,男子的死亡造成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心病,小女孩的死亡却治愈了她们俩,让她们冰释前嫌,在终场时相拥。
一开场,小女孩置身在学校的朗诵比赛中,直面着观众,娓娓道出自己父亲的死亡——父亲跳楼自杀。在小女孩的叙事中,在剧场的画面呈现中,父亲仿佛在天空中翱翔,并唱着“Let It Be”(放下吧)——仿佛他从死亡中,获得了生前无法享有的自由。
剧由此展开,围绕着男子的妈妈、妻子和女儿对他的死亡的接受/不接受。而剧中人物直面的死亡其实有两场——一场是男子的自杀,另一场则是小女孩的患癌病逝。
人物直面两场死亡
“有时候,死亡治愈。”
《便便》整部剧就为了铺垫最后这句台词。而我观剧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有时候,剧场的诗意和隐喻治愈。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便便》的木偶与道具,以及灯光设计,成功再现了小女孩的异想世界,以及母亲和妻子对男子深刻思念的一个个画面。
《便便》的台词富有诗意,一种用日常语言和新加坡事物(比如乌节路淹水、超市塑料袋、新生水、虎豹别墅的十八层地狱等等)营造出的诗意和幽默,再现了编导说故事的深厚功底。美中不足的是,剧中四个人物呈现的都是同一把声音——一把新加坡中产阶层的声音,而剧中人物应该是来自低下阶层的。剧场处理台词时可以升华语言,赋予诗意,但是否可以同时呈现语言背后潜藏的人物现实中的声音?有没有办法呈现社会中对死亡的多元声音?
先说一说小女孩对父亲的死的接受/不接受。小女孩的奶奶不想小女孩悲伤,所以编织了一个故事,告诉小女孩父亲其实是化身为便便,被冲下了马桶,他会在地下的大水缸内被净化,然后重生。小女孩从此把各种物品(比如壁虎、墙壁、马桶等等)看成是父亲的化身,跟他对话,还看见了地铁车厢满是鬼魂,再现了与父亲的深厚感情。
日常事物营造的幽默
再说一说男子母亲对男子的死的接受/不接受。第二场戏棕叶飘落,母亲问叶子屁股疼不疼——原来她会灌输孙女父亲还活在万物之中的想法,正源自她本身无法接受儿子的死亡。母亲是佛教徒,相信自杀的人无法投胎。不过她深爱儿子,对儿子说她不再信仰佛教,儿子也不用下地狱,她会为儿子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只是,母亲无法理解儿子生前为什么会不快乐,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因此无法接受他的死亡。直到孙女病危,母亲叙述儿子死亡的原因后,她似乎才终于放下,对儿子说:你走吧,你的悲伤正在扼杀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