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的故事看似简单,但是金牌编剧哈里斯·沙玛在叙事结构上下足了功夫,除了招牌的跳叙手法,还叠加了丰富的叙事层次——首先是《对峙》的政治性框架,以新加坡2011年大选开场,间中穿插2015年大选、2020年大选,最终以想象的2029年大选作结,为这个爱情故事提供了背景与语境;其次是零剧团及其排演剧目的后设性质,零剧团的剧团处境无疑带有戏剧盒与必要剧场的影子,其排演剧目也探讨了性别认同的议题;再来是Ram好友Adam(陈国联饰)以这对情侣为主角拍摄的纪录片,通过投影的方式在剧场中呈现,是交代这对情侣的爱情故事的重要媒介;最后还有零剧团潜藏的鬼“村上春树”,以及村上春树的著作《1Q84》有关平行世界的互文性。

《对峙》在这些悬念与开放式结局中,迎来新雅狮子的招牌笑容。进行中的工程透露着一丝希望及可能性——建立一个真正具多元性与包容性的社会的希望及可能性。工程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过,新雅狮子的笑容怎么愈看愈像老大哥的笑容?

有论者认为多元的议题、打乱的叙事、复杂的结构,造成观赏《对峙》的障碍——那观众可以采取什么策略来跨越障碍,解读其中的丰富意涵呢?

每个人物身份认同上的流动性也体现在零剧团的鬼这个细节中。剧评人梁海彬在他的剧评中就精辟地提出《对峙》中的人物在不同程度上都是“鬼”的解读——他们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向外界显露适于社会规范的一面。而“鬼”会不会也隐喻着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

叙事在进入想象的2022年后刻意变得模棱两可——安于现状的Jackie似乎在新加坡独自抑郁而终(Adam纪录片献给安息的Jackie),又似乎活到2029年,等待Ram的归来;Ram成功移民理想国度新西兰,却在结婚时遭到宗教阻碍,最后回归新加坡。两人会破镜重圆吗?2029年新加坡大选,执政党与在野党各占一半的席位,又会鹿死谁手?

《对峙》是必要剧场搬离驻扎近20年的马林百列场地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戏剧盒与必要剧场联合呈献的三部曲最终章。三部曲由两团艺术总监郭庆亮与陈崇敬携手执导,分别为《宣言》(2016年)、《贱民》(2018年)与《对峙》(2022年),皆在探讨个人与政治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不过相较于《宣言》和《贱民》聚焦于狭义的政治(国家制度及政策)上,《对峙》却把焦点放在一对女同性恋情侣的爱情故事上,通过广义的政治(人与人之间的权利关系),探讨狭义政治对个人的压迫。

“工程进行中,不便之处敬请原谅。” 牌子上,戴着黄色头盔的新雅狮子露出招牌笑容。

剧名《对峙》与场刊中《导演的话》提供给了我们串联这些元素的线索。《对峙》通过人物之间、观念之间的对峙,试图打破单一稳定、二元对立的思维范式。我们需要看清我们对事物的界定其实都是建构出来的,而为了方便理解,这些社会建构往往都采取二元化的方式对事物粗暴简单地分门别类,忽略了其中的流动性与差异性。只有当我们能在认知与情感上理解并包容这些流动性与差异性,我们的社会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具多元性与包容性的社会。Jackie与Ram、Ram与Adam、Jackie与Jord(Jackie的弟弟;林俊宏饰)、Ram与Sab(Masturah Oli饰)这些人物之间的对峙,再现的何尝不是人性与事物的一体多面?

《对峙》以这样一个画面终结,不禁引人省思:这里的工程隐喻着什么?

《对峙》叙述了华族女子Jackie(吴悦娟饰)与马来女子Ram(角色原名Ramlah,而Ram这个名字是她因性别认同而自我选择的名字;Siti Khalijah Zainal饰)两名同性恋者横跨2012年至2029年的情感纠葛。两人在2012年相互爱恋,一起成立了心中理想的剧团“零剧团”,主要为儿童和青少年演出,偶尔也呈现具批判性的剧作。两人一度谈婚论嫁,但是后来这对恋人因为立场上的分歧——Ram不满新加坡政府在政策上对彩虹群体的不承认,Jackie却安于政府也不否认的现状中,两人最终分手,Ram远赴允许同婚的新西兰。

打破二元对立思维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