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女儿陪我逛街,难得女儿让我陪她钓鱼,我这个老妈是怎么当的,简直不像妈妈,倒像女儿似的,花样百出。还好女儿都长大了,反过来照顾我这个长不大的妈妈。

回过神来我问女儿iPhone防不防水,女儿冷静地说防水,我的希望又燃起来,这年头没了手机简直不能过日子,即刻请女儿打电话搬救兵。嘟!嘟!嘟!天色渐暗,两个车头灯像一对大眼睛,来人手拿一张大网,拉出卷尺,探测湖水的深度,拉了老半天都没停,怪怪!可真深。看着连在网上的棍子,来人摇摇头说不行,长度不够,恐怕他得潜下水才有可能找到,我见天色已黑,晚风凉飕飕地袭来,叫他等明天有太阳时再说吧,女儿提醒我iPhone只能防水半小时,我只好望洋兴叹接受失去手机的事实。

还好iPhone有云端,所有的资料可以重新连接上。换新手机都要重新输入手机、电邮、微信和微博的密码,每次都因为忘记密码伤透了脑筋,电脑技术人员提议我把它们抄下来放进保险箱,我没这么做,这次又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

专门给人留纸条的墙

回到家惋惜地跟二女儿诉说手机掉进湖里的经过,她即刻说:“跳下去抓啊!”“水这么冷,是手机重要,还是你妈的健康重要?”她竟然说:“当然是手机重要啰!”

那名似疯非疯的女子就是在下,那钓鱼的女孩是咱家闺女。黄昏时刻小女儿要钓鱼,老妈自告奋勇陪同,难得有机会跟女儿独处。女儿坐在反扣着的绿色塑胶桶上,把小帆布凳子让给我,她静静地把事先准备好的鱼饵虾子钩在鱼杆上。别人眼里的大明星,在女儿面前妈妈相就出来了,这钓鱼跟水温有啥关系,我愣是去试水温。我蹲下来,弯腰伸长了手,水都还没碰到,说时迟那时快,胸前挂着的小包包里的手机已经飞出去了,眼看那白色的手机在湖水里平躺着慢慢下沉,我除了大叫却什么也做不了。

手机变成现代人的躯壳,软件是灵魂,灵魂和躯壳合而为一,整个人才好像活了过来。

时代进步得太快了,我们读书的年代,家里有一座电话,已经算是小康之家了,约同学见面,对方没来,就只有白等。台北火车站有一面专门给人留纸条的墙,整面墙都是纸条,那些约了见面的人没到,等的人临走前就在墙上留话。现在人人一部手机,无论你在哪儿都能联络上,还会标明大家所在的位置。手机除了通话,同时又是电话簿、照相机、摄影机、相片簿、记事本、写作纸、画画纸、闹钟、日历、天气预测表、追踪器、游戏机,还是电视机和电影院,近年更变成了付款机,疫情期间还担负起办公室和教室的任务,我上绘画课也是用微信视讯上的。有一次龙应台邀我在文化部开记者招待会,就是跟我用手机港、台连线做的。细数手机的功能,才醒悟手机为人类带来多大的方便和效率,如手上没有一部手机,几乎跟时代脱节了,连僧侣都需要用手机办事。21世纪人类的生活方式,因为有了手机,已经翻天覆地地转变了,当初谁会想象得到有这样的一天。

手机变成现代人的躯壳,软件是灵魂,灵魂和躯壳合而为一,整个人才好像活了过来。

“啊!啊!啊~~~”一名女子跪坐在湖畔这样尖叫了至少两分钟,一双手向着眼前的湖水,在空气中作势要捞东西。除了身旁坐着一位气定神闲垂钓的女孩,再没有其他人。这个画面是不是很有电影感?

说到丢手机,去年有一天,没事儿耍帅,把手机插在牛仔裤袋里,上车前摸了一摸确定手机跟身。车子抵达置地文华酒店,我和二女儿挽着手走进置地广场二楼的服装店,买好了衣服,手提着两个纸袋出来,一摸裤子口袋,电话不见了,到服装店找,没有,司机说车上也没有。我想必定是遗失在从下车到服装店的路途中,我们循着原路一直找到文华酒店下车的地方,没有。问酒店门前的警卫有没有看到地上有手机?他说如果有的话一定会收起来,但是没有见到过。几次拨打自己的手机都没人接。我六神无主的,要去喝杯东西定定神。习惯了没事儿抓抓电话,看看时间,看看留言什么的,这会儿下意识地抓,老是抓空。

我若有所思地喝着饮料,女儿电话响了,是司机打来的,听女儿的口气,知道有希望了。原来司机打我的电话号码,对方有人接了,说是在置地广场管理处。我和女儿匆匆忙忙赶去置地,女儿一边走一边问:“你带身份证没有?”我打趣地说:“我的大脸就是身份证。”她说:“现在人出门哪有不带身份证的。”

(作者为著名影星,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失而复得的感觉

到了置地二楼柜台询问处,本小姐什么话也没说,大脸一亮(其实只是半张脸,另一半被口罩遮住了),三个穿白衬衫黑西装的男士即刻上前招呼:“林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说明原委,其中一位男士亲自带领我们穿过大堂,走入地下室,转几个弯,到达失物认领处,忘了工作人员有没有跟我要身份证,但是问了我几个问题,确定电话是我本人的,微笑着交给我。我珍惜地捧着手机,刚刚掉的魂全回来了,那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