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诗人图书馆走个性化路线,每个格子都是一个故事,都是一段冒险之旅。图书馆不审查但会区分成人与儿童区,为一些书籍贴上年龄限制的标签。图书馆不寻求政府资助,强调独立性,并选择在商用店面创造公共空间。

摄影师陈曦与母亲合租了一个书格,摆放中英文书籍。她受访时说,母女都是爱书人,母亲主要阅读中文书,她自己则以英文为主,一起参与可以让图书馆的书籍更多元。

陈曦与母亲合租的书格子有中英文书。(萧紫薇摄)

卓诗妮接触到许多有想法的人,大家出谋划策,她相信未来可以做得更多,扩大图书馆的概念。她不久前到芬兰旅行,当地图书馆甚至可以借到工具,芬兰人相信图书馆除了思想交流、传播知识,还可以赋予人机会,因此工具也在出借之列。谈到这里,已泡在未开张图书馆多时的隔壁电器店一对小学生姐弟,走过来向卓诗妮借橡皮擦,他们在馆里做功课,看书,还温馨地写了字条反馈:“这是一个美丽的图书馆,有美丽的布置,绝对让你百分百舒适。我真诚推荐所有像我一样的书虫过来。这里很可爱(笑脸)。”

峇株巴辖华仁中学斥资超过1000万令吉(约288万新元)建造的中镜楼于2017年落成,这个以清水模工艺打造的大楼,主体为图书馆,并结合多媒体室、文史馆、艺术馆、展览厅、多功能户外空间、自习区、阅览室等设备,为师生提供公共活动的空间。新图书馆于2019年启用,开放让公众预约使用,平日附近家长把孩子送来看书,附近学校的学生也使用这个空间。

峇株巴辖华仁中学中镜楼图书馆不时有家长带孩子造访,楼下设计为亲子空间。(陈宇昕摄)

最终有180个格子出租,另有约50人在等候名单,反应之热烈超乎卓诗妮想象。一个书格每月租金为45元,租户可选租半年、一年或两年,付款登记后,7月中下旬陆续到图书馆布置自己的书格。有母女合租的,有夫妻档,有作家翻译家插画家等艺术工作者,大家提供的书籍非常多元,有本地克里斯坦语(Kristang)复兴运动的书格,有图像小说专格,有关于翻译的格子,有人为每一本书撰写短评,有人把书本全包起来不让读者以貌取书,大家的用心也让卓诗妮振奋不已。

延伸阅读

“亚答屋”关心社会议题

看到周边社区的小朋友如此反应,卓诗妮备受鼓舞。

长颈鹿故事馆前身是一群新村妈妈合力打造的亲子图书馆,托身于集装箱,但营运上遇到很多挑战。2016年,李顺荣结束国外的工作,回来故乡,改造新村老房接手经营图书馆,继续为社区服务。他自己的建筑工作室设在图书馆后院,疫情后他也以分租的方式邀请餐饮伙伴加入,以商养文。七年来运作平稳,李顺荣没有将之视为生意模式,始终保持公共空间的特性。馆藏书籍主要是绘本,针对12岁以下孩童,约三四千册,因为处在华人新村,书籍也以中文为主。

陈曦发现不少“阁主”发挥创意,摆出自己的出版物和手作,展示或寄售,让她也有冲动要把自己的摄影作品制成书放在书架。

该纪录片传主邹幸彤是香港大律师、前支联会副主席,题材涉及香港的民主运动、六四事件纪念活动,张溦紟说,类似课题,无论隆雪华堂或亚答屋都会举办,“我想成钢的事件会让我们觉得,本来在这里我们应该是可以谈我们自己想要谈的任何课题……你会感受到,有一天我们也可能碰到类似的事情,它可能发生在任何组织或平台身上。与其说吓到,不如说唏嘘。”

李顺荣强调自给自足,他认为要创造一个空间不需要依赖别人,也不要套什么高大上的宗教性帽子,他说:“你认为对的、喜欢的,就想办法实践它,然后找一个可以做的方式……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没有能力了我就不做。可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有可能有不同的客人来过这个地方,他体验过这个空间,他明白,他喜欢,而且他有能力实践,他会在他的地方做,就有不同的可能性产生。”

2024年4月,新加坡摄影师卓诗妮到静冈旅行,在朋友引介下来到“我们的图书馆参画”,深受感动。一个月后她在Instagram发文,希望参照日本的模式,在新加坡开设集合众人力量的民间图书馆,没想到一呼百应,数百人私信她,她一不做二不休马上物色店面,因缘际会在红山中1巷大牌123号组屋楼下(123 Bukit Merah Lane 1 #01-110 S150123)找到半间店面,迅速投入“随意诗人图书馆”的创建工作。

新加坡国家图书管理局下有28家公共图书馆,书种繁多,此外,组屋底层近年也出现许多居民合力经营的图书馆或图书架,像是荷兰道第2座组屋楼下的居民图书室与新开张的金文泰西2街第730座组屋底层图书馆,激活组屋底层空间。新加坡还需要类似随意诗人图书馆的空间吗?

对活化社区充满热忱的日本青年土肥润也在2021年突发奇想,于静冈县烧津市站前商店街开了一家民间图书馆“我们的图书馆参画”,邀请爱书人合租,以一人租一个书格的方式,经营图书馆。大家出钱出力贡献书籍,服务小区居民的同时,也让小镇多了活力。他的创意感染许多人,2023年10月一篇报道指,已有各地爱书人借用这个模式在日本50多处成立民间图书馆。

亚答屋:84号图书馆由三个民间组织携手经营。之间文化实验室的负责人张溦紟是其中一员。(陈宇昕摄)

这180位“阁主”年龄介于19至50几岁,女性居多,当中又以三四十岁者为多数,大家都有话想说。甚至还有身在美国的“阁主”将书本千里迢迢寄到新加坡。

李奇珊说:“没有一种经营方式可以永续一直做下去,它必须一直不断改变。我们之所以坚持办特展,是为了活用这个空间,跳脱原来平面化的展览方式,开始立体展,让学生可以走进去。去年(2023年)的推理主题展交给学生发挥,他们从柯南延伸出案发现场、密室脱逃。毕竟我们会老去,会停留在自己的审美,但学生一直在变,那就让学生用他们的视角去做他们喜欢的内容。”

之间文化实验室的负责人张溦紟受访时说,最初三个组织只希望共同分担经费找到一个活动空间与落脚点,后来因缘际会继承了一批社科文史书籍,才成为图书馆。吉隆坡陈氏书院曾在2003至2015年开辟人文图书馆,主办课程发扬人文精神,后来因为空间用途改变,书籍便收入储藏室。了解情况后,亚答屋决定接手这批书,将空间打造成图书馆,周末开放。他们后来也接收一位回返新西兰的东南亚史学者的藏书,加上最近退休报人、评论家张景云捐出藏书,如今馆藏约有3000册书,以中英文书籍为主。

故事馆由建筑师李顺荣经营,致力重现新村人情温暖与自在的生活方式。

卓诗妮在Instagram说出搭建民间图书馆的想法,一呼百应。(萧紫薇摄)

校中图书馆走立体化路线

坐落吉隆坡甘榜亚答(Kampung Attap)藤街(Jalan Rotan)的“亚答屋:84号图书馆”成立于2017年,由“业余者”“之间文化实验室”与“区秀诒工作室”携手经营。“业余者”成员苏颖欣与刘存全曾在新加坡求学,与新加坡城市书房常有合作,寄售业余者与亚答屋制作的刊物。

“所以我也请我妈分享她喜欢的中文书,其中包括我小时候她跟我分享过的有意义又有影响力的故事。”

对张溦紟而言,亚答屋不须要办得多热闹,她希望这里可以成为同温层相互讨论的空间,接下来的挑战是亚答屋“到底有没有在办自己想要办的活动,有没有讨论有趣的课题。如果这个都没有的话,那可能它的存在就会是个大问题。”

离吉隆坡市区半小时车程,雪兰莪蕉赖十一哩新村有一家由木板屋改建的长颈鹿故事馆,为新村居民提供亲子阅读空间。

卓诗妮希望这项社区实验可以永续经营,但她也明白其中的挑战。接下来图书馆会策划活动,邀请附近居民和商圈业主参与。她希望能组织深夜读书会。图书馆空间也可租给想要举办活动的人使用。。

姐弟留温馨字条

亚答屋作为知识共享空间,拓展在地政治课题的思辨,不时举办活动,但马来西亚政治不稳定,尤其3R课题(种族、宗教、皇室)敏感,甚至国际议题有时也会踩线。柔南黄色行动小组于2024年3月30日在士古来的47号课室放映纪录片《幸彤在监狱》时,活动被终止,负责人兼P320社区空间创办人李成钢遭内政部带走,最后接到2500令(约700新元)吉罚单,让民间团体不安。

一水之隔的马来西亚也有不少民间经营的图书馆。记者北上柔佛的峇株巴辖、雪兰莪的蕉赖与吉隆坡,探访三家不同模式的民间图书馆,请馆长们分享各自理念与民间经营的挑战。

对此,卓诗妮的答案是:“图书馆是好东西,多多益善。”

“喜欢看书的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多。”新加坡摄影师卓诗妮搭建民间图书馆的想法所获得的反应和“阁主”们的用心,令她振奋不已。记者也探访马来西亚三家不同模式的民间图书馆,请馆长们分享经营的理念与挑战。

李奇珊说,所有在图书馆工作的人相信都有一个共识,就是不断更新书目,为读者寻找好书。马来西亚华文独立中学好几所图书馆的主任有群组交换书目,还会组团出国购书,今年他们便到中国杭州的新华书店总基地,各校老师合作选书。

随意诗人图书馆每一个书格背后都有一个爱书人,慷慨借出藏书,还有人特地买新书放在书架上。(萧紫薇摄)
长颈鹿故事馆坐落在新村里,门前是一棵大芒果树。(陈宇昕摄)

随意诗人图书馆将于8月5日试营运,每天早上9时至晚上9时,详情可上网(casualpoetlibrary.com)查询。一般公众欢迎入内阅览,成为会员可借书,会员年费为25元。

亚答屋关心社会议题,曾策划“他者资料库”计划,通过吉隆坡内的“他者”认识这座碎片化的城市,成员花一年时间采访移工、街友、视障者等,出版杂志并拍摄纪录片。

学校空间开放让公众进出或有安全隐忧,通过预约制,以及保安人员的管理,至今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件。图书馆长李奇珊受访时说:“图书馆得到了我们华社社会人士、各界的帮助,我们也想回馈。此前旧图书馆先开放给老师、董事、校友会,现在新图书馆更进一步开放给公众,回馈峇株社区。”

图书馆除了教职员管理外,学生组织图书馆学会也负责打理书籍、策划特展等工作,让学生发挥创意。最近他们刚结束“金庸百年剑韵再悠”展,而“天宇之眸”天文展还在进行中。

峇株华仁是马来西亚其中一所华文独立中学,图书馆馆藏中文书籍6万8000多册,英文与马来文书籍合计两万多册,其中又以文学书籍为主,主要是配合校内教学需要。也因为开放予公众,许多馆友还是小朋友,馆方也添购适合他们的书籍。

峇株巴辖华仁中学中镜楼图书馆馆长为李奇珊(左二),陈家奡(左一)高中时期是图书馆学会成员,毕业后继续在馆内打工,即将出国深造。洪慧萍(右起)、王雪莉与林祤丝也是图书馆的负责人。(陈宇昕摄)

卓诗妮说:“喜欢看书的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多。”

木板屋故事馆重人情

长颈鹿故事馆馆长李顺荣借图书馆空间展现自己的生活理念。(陈宇昕摄)

李顺荣说:“我要做一个社区空间,只是我想延续我们小时候经历过的那种所谓人情味、乡下的味道。你先养活你自己,让自己强大,然后你就能分享你认为对的那个味道。阅读就是你无心发现一本好书。我们以前小时候也是无形中去书店看到好看的书才会喜欢阅读,而不是老是被逼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