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权自己喜爱盐烧午鱼,先腌后烤,不同步骤都用盐。单吃已能品尝出鱼肉的鲜美,想要鲜上加鲜,可蘸一点柠檬盐,舌尖咸鲜滋味相叠。

它能防腐去腥,保存食材,也能提鲜和丰富味道。早期没有电冰箱,人类用盐来保存食物,高浓度的盐能通过渗透作用,排出天然食材细胞中的水分,有害细菌不易生存。经过盐腌后,还能给食物孕育出更深厚浓郁的滋味。平时,只要在食材中加适量的盐,就能让风味更立体饱满。用对了盐,它还能压抑苦味,突出料理的其他味道,比如加入甜食中,有助提升甜味。

同乐轩餐馆的盐焗鸡。(萧紫薇摄)

向来对科学感兴趣的今村祐史解说,人体流汗缺水,体内的钠量有变,也影响味蕾对咸味的感觉。“我觉得天气、年龄、穿着打扮等,都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味蕾。比如上班族久坐不动,身体不缺钠,吃的食物口味就不必那么重。”他就是这样留意不同食客的细节,调整食物的咸味。

烹制牛肉时,他认为既然牛奶出自牛身,所以特地自制牛奶盐来搭配。牛奶加盐,煮至水分收干,放入烤箱继续除去水分,然后搅拌成粉。

说到烘焙,总让人想到甜食,但盐也在背后施展魔法,用量很少仅仅几克,但其作用却不可轻视。

近年较为多见的还有喜玛拉雅岩盐(Himalayan pink salt),与海盐类似,盐粒较大,含铁、钙、钾和镁等微量矿物质。因含有少量氧化铁,颜色呈粉红色,很特别。适用于烹制牛排、三文鱼等食材。

同乐集团旗下的餐馆自2022年开始使用低纳盐。林少权说,所用低钠盐较为健康,不影响菜肴味道。他介绍几道以盐为主的菜品,有盐焗鸡、盐焗青边鲍和盐烧午鱼,可见盐能赋予各类食材绝佳风味。

日本料理中常用盐来调味,比如盐味毛豆、盐味拉面、吃天妇罗的时候蘸盐等。日本的“盐文化”也涵盖生活不同层面,除了餐桌饮食,有的餐馆门口会摆上一小碟垒成了圆锥形的盐,人们相信可驱邪和招揽顾客。

今村祐史说:“尽量以食材来源地为准,比如冲绳岛的食材就以冲绳岛盐来调味,这样的搭配比较相衬契合。”

今村祐史与日本集团GHS Inc合作开设餐馆之前,曾在美国和日本工作,于香港Kazuo Okada任职期间摘米其林星。他遵守日本料理的“五味、五色、五法”的法则做菜,每道菜集合了不同滋味、颜色和烹饪手法。在选用各类食材调味料时,都非常讲究。

人类制盐用盐的历史可追溯到约公元前6000年,世界重要的古文明如希腊、罗马、埃及与印度等,也留下古人用盐的纪录。小小的盐晶体,承载不同风土、人文和历史,影响着各国的饮食口味。

地底海洋岩石皆产盐。

董欣毅分享日常工作时的烘焙过程。无论是制作酸种面包或布里欧(brioche),面团里一定加盐;制作蛋糕时也用来调味和制作装饰,如海盐焦糖蛋糕,除了在蛋糕配方里下盐,也用盐片来做点缀。

中餐:赋予食材绝佳风味

以盐来说,他给记者看电脑里的记录,分门别类,非常详细,包括大小、形状、湿度、味道,以及适合搭配的食材和做法。当中,还包括撒盐腌食物的位置,让人佩服他对精准度的要求。

同乐轩餐馆高级行政总厨林少权受访时说:“盐,是我天天使用的调味料,一把抓起,变化出不同味道。无论是海鲜、肉类或蔬菜,都一定会用到盐。”

盐的种类林林总总,最常见的食盐(table salt)是一种精制盐,大多是从地下盐矿提取的,经过严格加工处理以消除杂质,一些微量矿物质在过程中流失掉。同时,食盐通常会额外添加碘和硅酸钙,前者是为防止由于缺碘所引发的甲状腺疾病,后者作用是防止盐结块。

Imamura餐馆主厨今村祐史用自制牛奶盐提升牛肉风味。(餐馆提供)

专业厨师都是施盐高手。虽然土耳其籍厨师“撒盐哥”(Salt Bae,本名戈克切Nusret Gokce)以弓起手臂的夸张撒盐姿势成为网红,在社交媒体上吸引了食客的眼球,但名厨们更擅长的是在对的时候用盐。先后次序有别,预先处理腌制是为了“入味”,烹饪中使用调和是“提味”,上桌前撒一点用于“增味”。这些步骤食客也许看不到,但绝对吃得出来。

新加坡圣淘沙安曼纳圣殿度假酒店(Amara Sanctuary Resort Sentosa)的Imamura餐馆主厨今村祐史,是盐的专家达人。他在餐馆内有超过50种不同的盐,根据不同食材、来源和做法使用。

记者访问不同厨师谈各料理如何用盐,多了解盐,吃起来才知其味。

烘焙:甜食有盐更美味

日料:依食材来源地搭盐

新加坡洲际酒店(InterContinental Singapore)意大利餐馆LUCE by Davide Giacomelli的主厨贾科梅利(Davide Giacomelli)介绍意大利人如何用盐时解释,这和意大利的地势环境和历史发展有关。

采访当天,他准备了25种盐。有添加了不同味道的香料盐如山椒盐、海胆盐、香菇盐;来自不同产地如北海道、冲绳岛、青森县等;还有不同特色盐如竹盐、海藻盐。此外,也有不同质感形状的盐,有如雪花的盐片,也有幼细状,不一而足。

海盐(sea salt)多提取自海洋或咸水湖中的水,和食盐中的钠含量相当,矿物质较多,颗粒较粗。

他说,在古罗马帝国时期,盐曾被当做货币使用。根据记载,士兵也收盐作为军饷。如今意大利的知名盐沼有西西里的“盐之路”及切尔威亚(Cervia)海盐。

中餐有八大菜系,包括古代盐业的发展造就的“盐帮菜”,无论是酸咸、甜咸、香咸、咸辣、咸鲜,都少不了咸味。

用盐先后有序

Tablescape餐馆的咸味甜点。(餐馆提供)

盐酥鸡也异曲同工,腌了盐再加上当归川芎等药材,香气四溢,蘸着盐吃,“只是提味而不抢味。”盐焗青边鲍,放入烤箱时盐制的外壳有效传热,鲍鱼除了原有的海洋味,还有一份咸鲜,口感弹牙。

咸香美味让人食欲大增,人体需要通过饮食补充钠,但“盐”多必失,摄取过量会增加高血压的风险和其他疾病。2023年1月,新加坡卫生部推出创意短视频《盐袭危机》,传达“少盐少钠”的健康饮食讯息。

从帕尔马火腿、盐渍橄榄到各类意面,意大利料理中处处有盐的踪迹。

“盐是唯一能彻底改变料理的东西。”西班牙分子料理名厨费兰·阿德里亚(Ferran Adrià)这么形容它。确实,柴米油盐中,从古至今,自东方到西方,家庭厨房或专业餐馆,盐是料理中最不可或缺的灵魂要素。

他也以食材特性筛选合适的盐。比如,处理喜知次鱼(kinki)时,要在鱼身撒盐,但盐不可过度湿润,否则不易撒。此外,应该选颗粒状的盐,而不是片状的。盐有助平衡鱼脂的油腻,喜知次鱼的油脂丰腴,用盐可较多。

厨师要品味食物确保品质和味道,自身的味蕾是第一道把关。为了解自己对咸味的感应,他会使用盐度计来测量所煮的食物,以求精准。

Imamura餐馆主厨今村祐史自制牛奶盐,撒在牛肉上。(餐馆提供)

他烹煮香蒜辣椒意大利面时,完全没用盐,以海鲜汤底煮面,面条吸收鲜美滋味。上桌后再加入腌制鱼子(bottarga),一般是由乌鱼或吞拿鱼魚子以盐腌制后晒干。贾科梅利拿出整块长约15公分的鱼子,以磨刀磨成粉状缀在意面上,顿时可闻到一股浓郁的芳香,让人大快朵颐。

意大利人常吃海鲜,以盐来腌制入味。贾科梅利的一道比目鱼(Halibut alla Puttanesca),以粗盐腌20分钟洗净,肉质变得更有口感。烹煮后,加入一些橄榄干和辣椒粉调味上桌。

林少权说,盐是“百味之祖”,咸淡之间,由盐来中和食材的所有味道,分量多少有时候全凭经验。厨师也因了解食材特性,善于用料,有时候不必用盐,也能烹制出咸香味。他举例:“煮汤时用金华火腿增加风味,炒饭不加盐,但生抽里也有盐分,加入樱花虾等食材也可以增添咸味。”

君乐皇府酒店(Grand Park City Hall)欧式餐馆Tablescape高级副主厨董欣毅说:“无论是蛋糕或面包,都要用盐,而且无可取代。在面团里加入盐,有助发酵的稳定性和减少面团的黏性,较易操作。还有,你可知道,加入盐后,能让甜味更上一层楼,吃后不会产生过度甜腻的感觉。”根据资料,这是因为在盐分子的带动下,糖的甜味会更快地进入味觉,也能中和口味。

贾科梅利分析,近年来的饮食趋势以突出食材自身美味为主,因此他也减少依赖用盐,通过不同食材组合来呈现咸味。

意大利比目鱼用盐腌过后更入味,搭配橄榄干和辣椒粉,提升整体咸味。(萧紫薇摄)

地底海洋岩石皆产盐

同乐轩餐馆高级行政总厨林少权。(餐馆提供)
盐烧午鱼,可单吃或蘸少许盐。(萧紫薇摄)

以盐炮制的佳肴,带有独特的意大利风情。比如意大利人爱吃鳕鱼,南北不同吃法不同名称,盐渍鳕鱼有专属名称叫Baccala。

当中,有一款法国的盐之花(Fleur de sel),是法国名厨精选使用的海盐。它只能在特定天气下人工采摘,产量十分小,价格昂贵。在法餐烹饪中,盐之花多为点缀用途,适合搭配牛排、芦笋、鹅肝等。盐之花也适合用于甜点中,这也是法国甜点大师埃尔姆(Pierre Herme)公开说过最喜欢用的盐,以盐之花制作的甜点,受到食客追捧。

LUCE by Davide Giacomelli主厨贾科梅利。(餐馆提供照片)
Imamura餐馆主厨今村祐史。(餐馆提供)

意餐:借食材带出咸味

盐是料理中的灵魂调味料!可防腐去腥,保存食材,提鲜丰富味道,压抑苦味,提升甜食的甜味,在不同层面达到“入味、提味、增味”效果。各式料理用盐旨在中和百味,海产、肉品、蔬果因而有滋有味。

厨师团队也发挥创意,制作平衡咸甜口味的烘焙糕点,例如迷你鹅肝挞的鹅肝慕丝加上了香甜的油桃(nectarine)和开心果,花椰菜挞加入松露和乳酪,跳出水果甜挞的框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