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hir说:“当人们来到一个新地方落地生根,饮食往往是文化身份的一个重要支柱,所以大家会使用原来的食谱重现家乡口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料理也会渐渐受到不同因素影响。”在甘榜格南长大的他记得那里在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有售卖华人薄饼的印度小贩,也有售卖马来嘟嘟糕的华人摊贩。
谈起家里三代相传的巴东饭,Hazmi Zin(38岁)既自豪又有点懊恼。自豪的是在Rumah Makan Minang(下称Minang)吃到的是外婆Hajjah Rosemah及妈妈Zulbaidah数十年来持续守护的美味,困扰则是一些顾客对于巴东饭认识不足。
一般马来人的日常饮食
平日清淡 节庆浓郁
Surya说:“马来社群的担忧是,日子久了,大家会否忘了这些料理的历史?年轻一代是否不再清楚这些料理的来源?”
●Orang Laut SG(oranglaut.sg)
Surya强调,知名度较高的马来料理如Rendang和Sambal Goreng准备起来非常耗时费事,因此通常只在开斋节或其他重要节庆才会烹煮。“一般准备的分量都很大,如果只给几个人煮份仁当或Sambal Goreng,一点都不符合经济效益。”
“很多人以为Nasi Padang(巴东饭)就是马来菜饭,有些顾客会埋怨巴东饭比杂菜饭贵,但真正道地的巴东饭有自己一套选材和烹调方法,希望顾客不会这样比较。”
许多名菜是节庆美食
在我们这个频繁变更的城市,许多建筑和地方难以保留;要是保留了躯壳,传统美味却逐渐没落,我们失去的绝对不只是料理而已。一个味道,一口美食,一瞬间即可带着我们穿越时间和空间,说不出口的情感尽在不言中。
他期待国人多了解盘中餐的由来,珍惜得来不易的美味。“下次品尝叻沙又香又辣的椰浆汤底,或是享用加了参峇的炒福建面时,不妨想想这些材料是如何配在一起,并成为我们的日常美食。或许也可想想我们热爱的美食背后有多少创意和实验。
人口迁移与香料贸易
只要对Nasi Ambeng有一定了解,就能理解餐馆做法的不妥之处。
Hazmi从小和弟妹们在店屋楼上的小房间长大,从小在店里帮进帮出,但长大后有各自的专长,如摄影、设计和会计等,因此无意接手家庭生意。但2003年的沙斯危机让Minang一度岌岌可危,原为数码工程师的Hazmi决定负起长子的责任,除了协助父母打理生意,还鼓励他们数码化,并说服弟妹们回来帮忙。目前除了正在修读医科最小的妹妹(只能课余到店里帮忙),四个兄弟姐妹都全职在Minang工作。
马来料理也巧妙地选用东南亚多种新鲜香料和可食用根茎,例如香茅、红葱、姜、蒜和辣椒都是常见食材,还有高良姜(Lengkuas)、姜黄(Kunyit)、青柠叶、叻沙叶(Daun Kesom)、野生姜花或火炬姜(Bunga Kantan)和班兰叶等,丰富了味道也给菜肴添加活力。
香阳环球厨师学院的副主厨Hisham则想起日据时期的经典马来菜肴,与参峇江鱼仔一起享用的蒸木薯(Ubi Rebus),以及街头美食Jering Rebus,即水煮臭豆果(又称稀花猴耳环,不同于臭豆)。“Jering Rebus一般搭配蒸椰丝,最后一次看到应该是在70年代的芽笼士乃巴刹。这些糕点会这么快消失,除了因为材料越来越罕见,也因为年轻一代对它们并不熟悉。没有人知道,也就不会有需求。”
生活在多元种族社会,我们对于马来餐饮存在哪些误解?马来饮食文化有哪些是我们该了解的?
食客贪鲜,何况在本地能品尝到世界各地的外国料理。Khir认为这个趋势无可厚非,但重点是我们不应该因此牺牲本土料理,以致传统美食逐渐没落。遗憾的是,过去一些非常受欢迎的马来菜肴现在都罕见了,例如二战后人们常吃的Mee Maidin(磷虾汤面),以及从1800年代末就广受欢迎的Kueh Kacau(以番薯、鸡蛋、椰浆和糖制成的糕点)。
地理位置与食材选用
一个多月前在新加坡文化遗产节讲解爪哇传统草药(Jamu)养生法的Surya,分享自己的成长经历:“我们常吃生蔬菜,也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吃苦食,例如苦瓜或臭豆(Petai)。妈妈会根据天气及我们的健康情况准备较‘凉’的食物,例如感冒时就喝Ikan Masak Singgang(加了香茅、辣椒和姜的鱼汤),天气热就多喝薏米水。”
他指出,不少马来传统菜肴选用大量水果,某些地区会采用发酵和烟熏等烹调技巧。“马来菜肴非常丰富多样,巴东饭只是其中一种。”
Hazmi说:“我们都想保留外婆留下来的传统,最开心是看到老主顾带着孩子、孙子一起来吃饭,我希望顾客一家人的三、四代能继续品尝一样的美味。”
平日三餐,马来家庭和华人家庭一样有类似三菜一汤的做法。Khir解释:“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汤水和烧烤料理,而且一般的家庭餐包括饭、鱼、蔬菜,以及画龙点睛的调味品如参峇。马来餐的中心其实是蔬菜,可能是生吃,也可能是快炒。鱼可能是烤或煎,也可能是加在清汤或咖喱里。每一餐有浓有淡,有辣有酸,不同味道相互平衡。”
“Underrated and unknown.”(被低估,而且没有人认识。)32岁的Firdaus Sani(以下简称Firdaus)如此形容海人料理。
生长于海岸线的椰树,自然成为马来同胞的食材来源。椰子几乎所有部分都能使用,在未有“环保”一词之前,马来同胞亦懂得物尽其用,椰浆(Santan)让咖喱更香滑浓郁(Lemak);椰水可喝,也可用来煮Soto Banjar(鸡肉面汤)和Ayam Goreng Kalasan(爪哇式炸鸡);老椰的果肉可刨丝制作传统糕点。过去,椰壳纤维还用来熏制食品。
73 Sultan Gate S198497
土生华人的娘惹菜结合了马来料理手法与华人食材,受访马来同胞都观察到有不少马来料理常被“误认”为娘惹菜,就像马来人的Kuih(传统糕点)常被认作娘惹糕点。
淡滨尼分店:Our Tampines Hub
1 Tampines Walk
#B1-47A S528523
与Nasi Padang一样源自印度尼西亚的安邦饭(Nasi Ambeng)之前也引起热议。约一年前,某知名娘惹餐馆推出新家庭套餐,套餐尽是娘惹菜,与源自爪哇的安邦饭无关,却取名“Nyonya Nasi Ambeng Trays”,引起文化挪用之嫌。宣传文字也没解释Nasi Ambeng是历史悠久的爪哇菜。马来作家Hidayah Amin贴文指出,这个娘惹套餐并没体现Nasi Ambeng的传统含义,餐馆不能因为套餐用了蝶豆花或是加上“娘惹”字眼,就把Nasi Ambeng变成娘惹菜。
餐馆火速道歉,负责人之后接受媒体访问时解释是不够敏感才会给Nasi Ambeng冠上“娘惹”一词;这道料理是在白米饭外围附上各式各样配菜,家庭套餐是以此为灵感,将不同的菜肴搭配在一起。
他指出,马来传统料理中的蔬菜以生吃为主,其中包括不少土生土长的蔬果和香料,“所以马来菜饭摊的蔬菜料理大多以华人为发想,因为过去我们比较习惯生吃蔬菜。”
一个多月前,本地某餐饮店以“Nasi Padang without the nasties”(少了恶劣东西的巴东饭)促销菜单新品,引起反弹。网民批评该店缺乏文化敏感,而且有诋毁传统美食之嫌。另有自称是巴东人/米南加保人(Minangkabau)的网民问道:“请问我们的传统料理有什么不好吗?道地的Nasi Padang根本不会使用味精。”该店迅速道歉,解释“恶劣东西”指的是现在许多餐饮店使用的味精、人造色素和添加剂等,绝对没有批评这道传统美食之意。
Firdaus除了经营网站,也访问本地海人,希望把海人的故事编写成书,估计明年可完成。他期待在接下来几年内开设实体店,让更多人尝到海人料理,并从海人的观点了解海人历史。
在1830年以前,岛国人口大部分为马来族。后有更多华族和印族同胞迁移而至,不同种族的料理相互影响,在fusion(融合式)料理未成风潮之前,来源各异的多种食材、香料和烹调技巧就在这里迸发出美味火花,久而久之形成如今远近驰名的一道道新加坡美食。
总店:18 & 18A Kandahar St S198884
新加坡版《顶级厨师》(MasterChef)第二季10强选手之一Nor Hadayah Mohamad(以下简称Nor)说:“马来人原为航海民族,所以日常饮食包含许多鱼类,也会根据消费能力加入虾、蟹和乌贼。我小时候,鸡肉、牛肉和羊肉都是特别场合或节日才会吃到。”
马来与印尼烹调
对本地美食影响最大
筹备“Seasonings”创刊号时,谢采芹集结了许多知名马来菜肴的食谱。她原以为这些佳肴是日常餐饮的一部分,没想到马来朋友说是一年只煮一次的开斋节限定料理。
●Rumah Makan Minang(minang.sg)
编撰季刊也让她发现自己对于马来饮食的一些盲点。
他期待年轻一代学会珍惜并爱上传统美味,并理解菜肴的起源。“每种料理都有自己的故事。美食能把我们联系在一起,让我们享受美食的同时更了解彼此。”
新闻事件背景
原住民“海人”家常美味
回头看本地马来料理的发展轨迹,哪些因素发挥最大影响?本月底即将推出新作《新加坡马来人的饮食》(The Food of Singapore Malays)的马来料理研究专家Khir Johari(以下简称Khir)解释,首先是地理位置,能获取什么食材就吃什么。其次,最早在此落地生根的马来同胞数百年来掌握了对于本地动植物的深厚认识,因此在料理中大量选用本土食材。宗教与信仰体系也有一定影响力。
“停下来,欣赏一下那盘椰浆饭蕴含的美丽和智慧——满溢椰香的香浓米饭,还有那些与米饭相互交错的辣中带甜的参峇,清爽的黄瓜片,香脆的炸鱼或江鱼仔,以及抚慰人心的欧姆蛋。无论你享用的是马来人烹煮的菜肴,或是可追溯至马来籍妇女的娘惹料理,其实都是与本区域‘文化之母’的一场深入交流。”
Minang的起源宛如岛国的历史缩影。Hajjah Rosemah在1940年代末从印尼的巴东移居我国,50年代末在干达哈街开始经营路边摊,五个孩子放学后就在摊位帮忙。70年代,政府管制街头小贩,她在同一条街的店屋租了小摊位继续经营。到了80年代,幺女Zulbaidah(Hazmi的母亲)与丈夫Zin Harun在巴梭拉街(Bussorah St)创业,即现在的Minang前身。
在高度城市化的岛国,许多料理传统一去难返,例如户外觅食。“以前可以在住家后院找到木瓜花,制成Kerabu Bunga Betik(木瓜花沙拉)。如果住在海边,可以找到蛤蜊。填海工程之后,我们失去许多原本可当食材的海产。海边曾有多种软体和甲壳动物,例如‘本土食用蜗牛’Siput Bakau和锯绿青蟹。河里曾有Belot(河鳗),可以煮咖喱或炸来吃,现在全都找不到了。”
同样随着城市化消失的还有多种马来草药和植物,例如可生吃也能煮汤营养丰富的Beremi(马齿苋,又称Gelang Pasir)。“过去在芽笼河边就能找到,该区也因此取名为芽笼(Geylang)。”
热衷于推广本地美食的谢采芹今年与插画家Hafizah Jainal(简称Hafi)合作,联手推出新加坡节庆食物季刊“Seasonings”,创刊号以开斋节为主题,她更因此加深了对马来和印度清真料理的认识。“马来料理非常重视细节,就算看似简单的Sambal Goreng,天贝、豆干、长豆和肉类全都要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还要个别炸过再焖煮,所需技艺并不亚于仁当。”
●Permata(gedungkuning.sg/permata)
Khir说:“我们的传统食物正在消失,因为原本应该一代传一代的饮食知识已经断层。许多传统食谱都没有记录下来,这些食谱是我们的口述历史,每次有一名长者过世,就像关了一家图书馆。我们目前所拥有的已经非常珍贵,而且是无价之宝。”
遗憾的是,不少人非但不认识巴东饭之外的马来料理,还觉得巴东饭是“太贵的杂菜饭”。明白其烹煮方法,应理解为何这样标价,但有些国人似乎愿意花数十元吃牛排或韩国餐,却认为马来餐非得价廉不可。
相较于其他马来族群如爪哇人、班加人、武吉士人和巴韦安族等,原住民海人(Orang Laut)的故事似乎更少出现在主流媒体。身为第四代海人的Firdaus去年创办了Orang Laut SG网站和社媒平台,希望分享海人的历史、文化和故事。
他说:“在我国,美食是分享故事最好的管道之一,因此我想到线上售餐,让更多人透过我们的日常饮食了解海人文化。公众可在oranglaut.sg预定四或六人份的周末套餐,所有菜肴都由我母亲和阿姨烹调。”
谢采芹说:“像仁当这样的美食总是容易引起大家注意,但很多马来同胞其实平日三餐吃得清淡,例如我的朋友在斋戒月时会以江鱼仔菠菜汤作为破晓前的封斋饭。我们(华人)比较熟悉的马来菜肴或许都比较重口味,而且以肉类料理为主,但其实有很多马来佳肴是采用大量蔬菜的,只是我们可能没听过。”
制作混合香料酱让她发现一种与中餐截然不同的做法与料理哲学。“很多中餐,例如粤菜,都是呈现较简单的美味,强调食材原本的味道。但Candlenut菜单上许多料理的关键在‘Rempah’,要选用许多不一样的香料,而且烹调时要用足够的油量,还要注意油温和烹调时间,才能把所有香料的最佳味道提炼出来。再简单普通的食材,都能因为Rempah得到升华。如果不懂得制作混合香料酱,根本不能自称是新加坡厨师。就像食谱书如果以新加坡美食为题,也绝对不能只介绍华人菜肴。”
采访侧记
重现马来群岛传统料理
搜集资料时联络了几名马来朋友,他们大方分享了常听到的华人对于马来料理的误解,语气没有丝毫生气或不满,虽然我觉得不满也情有可原。想起谢采芹的肺腑之言:印尼和马来西亚好大,而且有许多“亚族群”,马来饮食文化的丰富与深度可想而知,如果我们知道的马来料理只有巴东饭,视角的狭隘与“中餐=小笼包”这个说法大同小异。
Firdauz说:“餐馆坐落在深具历史意义的建筑,所以我们希望把一些被遗忘的食材和菜肴重新放回餐桌上,让顾客再次品尝回忆中的美味。Ulam是非常怀旧的菜式,很多年轻人没吃过,有些顾客看到Ulam里的四角豆和蕨类植物会问这到底是什么?以前人们住家旁边就长了许多蕨类植物,摘下来洗一洗就可入菜。Kerabu和Ulam在新马的马来餐馆较少见,但马国目前有些厨师正努力把这些菜肴带回主流。”
受访马来同胞异口同声说,确实有许多人有“马来料理大部分都是辛辣油腻,非常不健康”的错误观念。Nor以自己的家庭为例说明事实绝非如此,除了常吃大量绿叶蔬菜和苦瓜,她的母亲还会准备新鲜香料沙拉(Ulam Ulaman)、菠菜清汤(Sayur Bening)或其他蔬菜汤类,搭配参峇酱、咖喱或其他酸辣料理,从而达到平衡。“母亲也煮得一手非常美味的鱼圆汤,而且鱼圆都是亲手制作的。”
他说:“马来餐有很多种,每种马来餐有不同档次和价位,而且会因来源地不同而有所差异。源自巴东的巴东饭,香料非常多样化,味道较浓郁,所以会呈现出非常丰富多层次的美味。我们有60多种菜肴,每种选用不同的香料搭配,例如Gulai(咖喱)的材料超过20种。酱料都是从零开始制作,而且一定选用原食材,所以你不会在这里看到香肠、蟹柳条等加工食品。巴东饭没有捷径,像仁当就要炖煮至少5小时。”
纵观过去数十年来马来料理的改变,马来料理研究专家Khir认为现在更容易买到加工食材,手作时间相对减少。他说:“二战后到70年代的岛国,生活步伐相对悠闲,下厨时鲜少依赖简便食品,也几乎不走捷径。但现时今日,大家生活忙碌,时间成了奢侈品。例如过去多数人会亲手制作Nasi Impit(方块米糕),现在往往是直接购买预先煮好的。”
Permata的厨房团队包括各种族,Firdauz认为文化背景的多元是他们的强处。“每个人的家族食谱都不一样,互相交流,切磋有助提升料理水准。期待本地的马来餐饮界会继续勇于实验,推陈出新。”
背景各异的学者、食谱作者、厨师、传统名店,以及马来餐饮界新秀大方分享经验,仔细解说厨房里、餐桌上的今昔。只要我们愿意多花时间了解低调不张扬的马来饮食文化,就会发现它如同人们热爱的香料般多彩多姿。各种马来佳肴不仅构成岛国历史的一部分,也承载各族的回忆,在时间推移下,调制烹煮出异中有同的岛国风味。
期待更多国人愿意主动认识历史悠久的马来料理,并了解马来料理世界的博大精深。学者Jean Duruz在刊于“Food、Foodways and Foodscapes”的文章中叙述了饮食对于巩固回忆的重要;“Eating together-Food, space and identity in Malaysia and Singapore”收录的文章“Currying the nation”则讲解了美食不单单构成回忆,料理具有创建身份认同与归属感的力量,但同时也可能疏离不同身份。
食材随城市建设消失
本地爪哇社群代表之一Suryakencana Omar(以下简称Surya)就认为不应该把一道菜的材料都换掉,还把它叫做Nasi Ambeng。Surya曾经经营爪哇餐馆,也是社媒群组“新加坡爪哇人”(Javanese Singaporeans)创办人之一,他去年在新加坡文化遗产节讲座上深入讲解了Nasi Ambeng的文化历史意义(有兴趣者可上文化遗产节官网重看讲座)。
Surya说有些人认为马来餐非常油腻,可能是因为他们想到的是节庆美食。“其实,Rendang煮了之后得静置至少数小时才会更美味,因此要够油才能保存较久。我们吃的是里头的‘料’,不会把油都吃进去。”
三代相传的巴东饭
现在走进甘榜格南的黄宫(Gedung Kuning),不但可以欣赏这栋1850年代建成,苏丹的王子和首相住过的受保护建筑物,还能享用马来群岛(Nusantara)料理自助餐。Nusantara是个古老的爪哇词,意指海洋东南亚,包括新马、印尼、文莱及泰国南部。
本地美食消失的原因
食材难觅 知识断层
自助餐餐馆名为Permata(马来文,即宝石),今年4月开始营业。执行总厨Firdauz Nasir(39岁)巧妙选用优质食材,如和牛及D24榴梿,再以传统料理手法烹制60多道佳肴,其中包括传统但未必常见的Kerabu(马来沙拉)和Ulam(传统草药与蔬菜沙拉)。
他半打趣说:“‘娘惹’这个词汇或许有一定宣传功效,似乎任何菜肴只要冠上‘娘惹’的名号就能卖得更贵一些。”
无论是一个多月前的“Nasi Padang”,或是一年前的“娘惹Nasi Ambeng”风波,显示本地餐饮业者不够敏感,又或许是一些人对于马来饮食文化缺乏认识。
认真看,细心观察,就会明白马来料理的博大精深。Khir说:“马来料理非常丰富多样,我们在小贩中心看到的马来餐只是马来料理非常小的一部分。马来人也熟悉医食同源的道理,并擅长运用食疗。”
马来料理有多不简单?单看许多马来佳肴不可或缺的基底混合香料酱(Rempah)就知道。为料理赋予特殊灵魂的香料酱选用多种食材,例如小茴香、孜然、香菜、小豆蔻、丁香、八角、芥菜籽、肉桂、葫芦巴和肉豆蔻等。过去曾帮父母亲准备沙爹的Nor说:“我的刀功是爸爸教的,妈妈则教会我调味。爸爸退休后决定卖沙爹,我每天做完功课后就当他们的帮手,因而深入理解各种香料的运用方法,也学会某些辣椒干、小葱头、姜和蒜会影响Rempah的味道。要掌握香料、混合香料酱和芳香食材的调配法,非得有丰富经验不可。”
饮食从来不只是为了果腹,特别是在多元文化的岛国。饮食与回忆、情感和身份认同息息相关,本地美食往往容易引起国人关注,尤其是涉及历史文化的时候。
Firdauz说:“我的一些华族朋友曾误以为马来餐和印度餐大同小异,但我们选用的香料和调味并不一样。有些人也以为马来菜肴就是辣,其实未必。马来菜肴可以甜中带酸,辣中有甜,味道多层次且讲求平衡。”
Firdauz希望在传统基础上求新求变,所以一方面延续传统,手工制作多种参峇和香料酱,同时选用较精致的食材,例如仁当牛肉用和牛,Kambing Belimbing(酸杨桃羊肉)选用羊肩肉,Sambal Tempoyak用发酵过的D24榴梿。Kerabu Raden Ayu则少见地选用发酵过的红毛榴梿,搭配其他健康食材如石榴、青芒果、黄瓜等。
饮水应思源,我们从小吃到大的本地美食滋养了身心,也构成了身份认同的一部分。正如美国研究员Nicole Tarulevicz在探讨我国饮食文化历史的著作“Eating her curries and kway:A Cultural History of Food in Singapore”写道:“在这样一个于短时间内经历了非凡改变的社会,饮食为国人提供的不单单是家的记忆和怀旧的味道,还是我们与过去的联系。”
本地特色马来美食
本地著名饮食作家陈维煌(Sylvia Tan)撰写了《新加坡通鉴》(Singapore Chronicles)丛书之中的《饮食》(Food),她在书中强调香料贸易对本地美食文化的影响深远,更直言“对新加坡饮食发挥最重要影响的,肯定是马来和印尼料理。”多道流传至今的本地美食都体现出东南亚人对于香料的偏好,从娘惹菜和欧亚菜到华人售卖的街头美食如Rojak、沙爹及烤魔鬼鱼,马来和印尼料理的影响显而易见。此外,马来佳肴如Mee Rebus、Mee Siam、Gado Gado和Nasi Lemak虏获了各族国人的味蕾,更让我们爱上并学会品尝椰浆、辣椒、峇拉煎,以及各种根茎类香料。
也有医食同源观念
Firdaus的外婆、母亲和阿姨从小住在实马高岛,直到1977年在政府令下迁到本岛。海人的日常饮食以蔬菜和海鲜为主,他们还懂得捕捉和清理河豚,并以河豚的肝作为菜肴的基础;这道菜不易准备,前后须花上一整天,单是炖煮就要四五个小时。迁移本岛后较难煮河豚,他们继续烹煮的家常料理包括亚参辣鱼(Asam Pedas)、凤梨鲜虾咖喱(Gulai Nenas)、墨汁苏东(Sotong Hitam)。
其他越来越罕见的食材包括Umbut(棕榈树心),可生吃或快炒;克兰芝名字的起源Keranji(橄榄子),可加入咖喱,也能制成糖果;Kuini(香花芒),芒果的近缘水果;可搭配炸鱼与参峇一同享用的Binjai(缤再果)。武吉知马住宅区明才园(Binjai Park)过去曾种植这种果树,但现在全岛各处都难以找到了。我们或许也忘了,榴梿花其实可以搭配参峇酱或椰汤。
本地马来料理的世界日益精彩,无论是历史悠久,坚守传统的巴东饭家族生意,走精致奢华路线的自助餐,或是主打原住民海人料理的居家厨房,皆以深厚的文化底蕴为基础,美化了岛国饮食版图。
航海民族的料理精髓
此外,还有外来因素。香阳环球厨师学院(At-Sunrice Global Chef Academy)副主厨Noor Hisham Bin Rahmat指出:“来自马来西亚、印尼、印度和中国等地的人们把家乡菜带到这个赤道小岛,例如广受人们喜爱的仁当(Rendang)其实源自西苏门答腊的巴东(Padang);早在15世纪,载送干粮和香料的商船就在淡马锡停靠,丰富了这个小岛的食材选择;后来更因不同族群的交流及通婚,以及西方文化的影响,而让本地马来料理演变出更多层次,例如近期有更多厨师尝试结合马来餐与其他亚洲或西方料理,一些店家也开始售卖清真版本的中餐或西餐,例如清真肉骨茶是以羊肉取代猪肉。”
谈起马来料理,许多华人或许马上联想到的咖喱鸡、仁当牛肉等。但对马来同胞来说,海鲜其实是更常用的食材。
新加坡美食线上资料库Singapore Noodles(sgpnoodles.com)创办人谢采芹在娘惹餐馆Candlenut工作时学会煮Rempah,是她学厨之路非常重要的一章,给她带来很大的冲击。“Rempah或许看似简单,但真的非常考功夫,做了就知道个中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