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乘船南行直到“被垃圾之流困住”,搁浅在“形如一坨牛粪的岛上”。
结束了《迟到的青年》的奇幻与感伤,《再见,福尔摩莎》讲述了一段乌有的历史,小说家改写了现实,国共内战的胜利者是国民党,毛泽东流亡台湾。小说主人翁,一个南洋来的追随者(马共总书记陈平?),陪伴着已经改姓“卯”(即“冇”)的主席在台湾实验共产主义政权。最后卯主席选择在蒋介石“驾崩”之际发表“台湾人民共和国独立宣言”(让人想起黄锦树前作《马来亚人民共和国备忘录》),仿圣经故事,七天完成建国与“自我灭亡”的工作,主人翁不得不自问:“以亡国为前提的建国?”
《大象死去的河边》是短篇小说集,也是“乌有史”,也是一部疯癫史。
为什么收尾?黄锦树没有回答,仅写道:“如果文学是一种病,马华文学可能就是一种特殊的病例。而我们,自然就是病人了。但我们需要医生吗?”
当然这也许是个新的开始。
或许这本书就是他的答案。
马共书写的收尾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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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对于父亲如虎的潮湿记忆,让读者想起黄锦树的得奖小说集《雨》里,反复出现的老虎意象。其实本书前六篇基调大抵是感伤和唏嘘的,到了《南海血书》则是戏谑的开始,《名士风流》更是极尽讽刺之能事。最后一篇《多余的话》则是一篇虚构的序文——为一本不存在的《马共叛徒史略》写的序。
作为旅台的马来西亚华文作家,黄锦树多年来努力著述,一手写小说,另一手写评论。他认为马华文学在泱泱大国文学的包围中,所有立论、文学史书写都只能靠自己做,不过同时也感慨:“小文学需要辩护,但辩护很难”。
小时候常开玩笑说,我到厕所看“屎迹”,最近读到黄锦树《大象死去的河边》(麦田出版),边读边会心,也同时悲戚。
其中几篇有浓浓的屁味、大便味,小说人物不断放屁、拉屎,不然就便秘需要护士抠抠屁眼来疏通疏通,小说人物甚至漂流到了垃圾海洋包围的孤岛退化成为人猿,丧失所有记忆。
是官方的记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记忆,也可能是紊乱。
顺着条目一篇篇阅读,颇有打开魔术宝箱的惊喜,一个反复在几篇小说里出现的皮箱,人物跨时空从这里穿越到那里,但逐渐的,这种惊奇被屎臭笼罩。
历史还可能是屎,毕竟,道在屎溺。
女儿长大后阅读各种历史书籍,父亲总是被提到几笔,但也就那几笔带过,直到她得到一本由史顿书写的《老虎革命溃败后的山老鼠革命》……
历史是什么?
这本小说集有调侃的时候,也有深沉惆怅的地方,五味杂陈……
打开魔术宝箱的惊喜
十篇小说各自独立也相互关联、互文,甚至可以在黄锦树的其他作品里找到线索。除此之外,这个互文性还可以向其他文学史范畴扩散,比如最直接在篇名上关联的《迟到的青年》(大江健三郎)与《多余的话》(瞿秋白),小说里还有许多鲁迅、郁达夫、卡夫卡,戏仿有时,讽刺有时,同理与同情也有时。
集中在下半身的还有男人的阳具、睾丸,反复出现的情节:少一颗睾丸的老情报探员,仅剩那颗竟然已经变成山榴梿的种子,待人百年老去竟突然发芽……不然就是从红毛丹引申到睾丸再引申到精神病院(名字就叫红毛丹),满墙用屎写成的“狂人日记”。
1930年代,拎着箱子迟到的青年,一个神秘的男子,被西方集团、蒋介石集团通缉的青年,仿佛有千百种面孔,能说多种语言,让人想起多面间谍莱特——真的是他吗?好像又不是,他是从殖民地回到祖国土地聆听鲁迅讲学的理想青年……他到底是谁?最后他的箱子被偷了,在车站寻回的时候已经空空如也,然后……就不剧透了。
小说折射马共参与者命运
马共是黄锦树的书写核心,他在本书序言里结算,十年来写了40余万字的马共小说,而这次是他马共书写的收尾之作。
《大象死去的河边》同名篇章,小说气氛潮湿,仿佛置身雨林之中,女主人翁的父亲是马共同情者,也是外围组织领袖,被捕后精神失常。“获释返家后,他经常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有时自认是神的使者,曾经获得神启;有时自认是魔术师,相信自己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可以改变历史”,后来到红毛丹精神病院治疗了几年,出来成了乩童,沟通“那一边”的消息——折射马来(西)亚那些马共外围机构参与者们的命运。
以序为结尾,拉着读者回到了原点,难道所有著述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旅台马来西亚华文作家黄锦树刚出版的短篇小说《大象死去的河边》,十篇小说各自独立也相互关联、互文,戏仿有时,讽刺有时,同理与同情也有时。
此后屎味在《山榴梿》《匪夷所思》与《名士风流》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