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重新确认——旅行不用订机票船票火车票,戴上耳机,音乐响起,御风万里……如果得离开地球的表面,也要把情歌带上太空船,奔向未知的宇宙。

我忽然想起自己几时学会听歌消磨时间,那是从把玩外公的黑胶唱片唱机开始的玩物初体验。外公家乡在梅县,年轻时跑船,喜欢饮汤浅酌、捉棋(下棋)、听粤曲……从小耳濡目染,我懂事以来很自然地也喜欢这些玩意。外公收藏了不少粤曲黑胶唱片,记忆中有唐涤生编写的《帝女花》《紫钗记》《再世红梅记》《牡丹亭惊梦》,新马师曾名曲《客途秋恨》《胡不归》《光绪皇夜祭珍妃》《万恶淫为首之乞食》……国破山河在的族恨家愁,乱世儿女身如柳絮的飘零身世……这些曲子寄托了一两辈人重重复重重的故乡情怀。只是当时年纪小,即可意会难以言语,钻牛角尖说文解字强说愁。 

第一年防疫生活,我用了数年的玩乐能量抵住了居家循环不变的作息规律,抑郁情况控制在对着盆栽自言自语的轻微程度。进入防疫第二年,往更深的记忆挖掘,看闲书、听情歌,足不出户,思绪如潮水,起起伏伏,似乎游历了网络世界无可复制的千山万水。

1990年代以后,台湾流行曲引领潮流,谈情说爱纠缠不清,无论是恋他人或自恋,欲断难舍,或用时下流行的说法“虐心”。时代曲从感怀身世,进入情爱情欲各有表述,由超脱情伤沦为宣泄沉溺。也是在千禧年前后,我只专听中港台四五个歌手两三个乐团,更多时间投进西方音乐、电影配乐的世界,借当年做电台节目《低空飞行》的机会,浏览西方主要的音乐种类,爵士、蓝调、摇滚、嘻哈、电子、迷幻、bossa nova、lounge……听到一个程度,一首曲子若前面1分30秒没感觉,便按跳过键;年轻浮躁,耐心有限,极可能错过许多好音乐。

中西流行曲都有浓烈的抒情特色,不同在于社会变迁沉淀下来的怀抱有别。中文流行曲以1970年代、1980年代香港影视主题曲为例,视野和情怀皆注入乘风破浪的时代感性,把生命放在天地中心,咏叹命运弄人,情义两难全,悲而不伤,富有浩然正气,字里行间流露出睿智豁达的人生态度。当年的张国荣、梅艳芳即使唱的是情歌,却别有出世的智慧,时代特质也随着歌者离世而烟灭长空。

这些年把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电影配乐当作日常BGM(背景音乐),电影《海街日记》(管野洋子配乐)是无数个北京清晨起床梳洗,准备早餐的BGM。日本吉他双重奏组合Gontiti则是从电影《步履不停》(台湾译《横家山之味》)开始接触,再回头欣赏他们在电影《无人知晓的清晨》中的作品,顺着年份把他们主要的专辑细味一番。炎炎午后播放,吉他轻弹浅唱,静心坐看云卷云舒。

放开文字的束缚,投入音韵的律动,无法抗拒的仍是唯美至上的旋律,足见童年音乐记忆之根深蒂固。让音乐带动氛围,注释情感,绕不开去年逝世的意大利电影配乐大师Ennio Morricone;钟意宫崎骏动漫,十之八九也会爱上久石让的音乐。

防疫重新确认——旅行不用订机票船票火车票,戴上耳机,音乐响起,御风万里……如果得离开地球的表面,也要把情歌带上太空船,奔向未知的宇宙。

20世纪七八十年香港电视剧深入华人社会的家家户户,许多经典剧集《天蚕变》《小李飞刀》《上海滩》《楚留香》……电视主题曲是当年的流行曲。爸爸开着小罗厘车,载着我游车河,父女俩一唱一和,短短十多分钟的车程,搭着黄霑、卢国沾充满古典诗词情境的歌词,犹如游山玩水,仗剑走江湖,“一身风尘羁”(张掞《秋晴出游归偶赋》;当年车子没有冷气,开着窗快速行驶,吃了不少废气与沙尘)。

这一年多居家听歌,借Spotify编辑音乐之便,几乎每周编新歌单,中西古今曲目循环往复绕圈圈。近两个月播得最勤的是香港唱作歌手岑宁儿,香港独立唱作组合My Little Airport,中国大陆歌手胡夏和毛不易。虽然听歌还是旧时比较上心,但这些年轻音乐人与歌者,知性的气质,灵动的歌声,从容自信地唱着平凡却深刻的活着瞬间,吐字呼吸里有比生命还大的包容和希望,烧饭看书编版打稿随着旋律轻轻地哼唱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