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都把梭罗称为隐士,其实他在瓦尔登湖畔只过了两年,这段日子纯粹是他的一个实验,想搞懂最简单的生活,到底需要的成本是多少。书中好多篇幅都归在“经济篇”下。建木屋的成本也详细记账,总共花了28.125元,那是1845年。他归纳说,那些想住宿舍的大学生完全可以自己建一间类似木屋,终生受用,所需花费比他们一年的宿舍租金还少。木屋也不是建在荒郊野外,距离附近小镇不远。当然因为建在无人拥有的地方,没有土地成本。有人计算过,考虑通货膨胀,这笔钱在2014年约等于852美元。
冠状病毒疾病疫情带来的限制改变大家的生活习惯,尤其城市实施封锁时,无法外出,在家办公等等,被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对城市人来说,生活舞台不仅是家里、上班场所,与朋友喝咖啡喝酒吃饭的地方,娱乐健身的地方,公园绿地等都不可少。我们习惯了必须出外“呼吸一口气”。疫情过后,是否一切将恢复?比如在家办公若可行,远程办公是不是接下来的发展?
这些年,欧美有一个微屋运动(Tiny House Movement),重新审视个人的居住空间,到底需要多大的房子。尤其2007年2008年金融危机那段时间,微屋吸引更多人注意,因为它成本低又生态友善。所谓微屋,面积低于37平方米(400平方英尺)。一些提倡者还回头参考梭罗的小木屋作为灵感。看过好些微屋的视频,有些小得不得了,因为用心设计,生活机能都齐备。经常感叹设计者太厉害了。
梭罗未必遁世,那时代不少人退休后住到田野去,当时出版很多所谓的“villa books”,之前的文学中也有许多赞颂田园的诗篇,人们开始欣赏早期农村小舍的建筑,在这股风气中,梭罗没有远离城市走向田野,而是在市镇郊区开始他的实验计划。
梭罗形容他在瓦尔登湖畔的小木屋,有壁炉、桌子、小几、床,还有:“我屋子里有三张椅子,一张是独处用的,两张是为了友谊,三张是社交用的。”梭罗的小木屋已经不存在,后人根据他的叙述,在原址附近复制了小屋供人参观。
他在重新思索最基本的需要,不同生活方式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木屋里摆三张椅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候社交,有时候友谊,有时候独处。
梭罗的房子因为是复建,看不到任何生活痕迹,没有了具体细节,我们不知道他坐在哪个位置,在哪里洗脸等等。《瓦尔登湖》(书名也译为《湖滨散记》)书里他却仔细记录下建小木屋的过程。他买一间旧棚屋,拆下老旧建材,作为他湖畔木屋的材料。有熟人协助他立起屋架,可是他说,这完全没有必要,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完成,让他们参与工作只是借机会与邻居联络联络友谊。最后他建成了“一个密不透风,钉上木片,抹上泥灰,10英尺宽,15英尺长,高8英尺,有小阁楼,两边墙上各有一扇大窗,一边尾端有个大门,正对大门的墙建了个壁炉。”
梵高给弟弟报告近况:“这次画的只是我的卧房……要通过色彩表现出休息或睡眠氛围,一走进房间,想象力就可以得到休息。”画中的房间处于生活状态,小桌上有洗漱用具,门边挂着浴巾,靠床头的墙上挂衣服,房内还有几幅小油画。搬到法国南部小城来,除了以田野和阳光作为作画题材,画家或许也在找寻一个能让他在精神上不受干扰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他后期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他写道:“颜色代表了一切,墙壁是淡紫罗兰色,地板是红瓷砖,木床木椅子像新鲜黄油,床单枕头淡绿色,这些物件带来的是休憩的感觉,或者是梦。”
梵高的名画《阿尔勒的卧室》画了他在法国南部租用的小房间,看画发现梭罗的小屋和梵高的黄色房间布置竟然十分相似。长方形房间,长边的右墙摆着单人床,靠左墙边简单的木桌椅,《阿尔勒的卧房》中只画两张椅子,应该是真实写照,有独处有友谊却没有社交?视角正对的窄边,梭罗的是壁炉,梵高的是半开的窗户,一个齐腰以上的格子玻璃窗。
梭罗的实验,不仅生活成本,还有个人的自处。他在开篇里写道,那两年间他孤独地生活在森林里,在亲手建造的木屋里,成了文明生活的过客。有人问这是不是一种怪癖,他却觉得非常自然,合情合理。他在重新思索最基本的需要,不同生活方式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木屋里摆三张椅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候社交,有时候友谊,有时候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