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还是会看到一些人,在尚未建筑的土地上,一堆堆长得野野的草地里“寻宝”。趋近一看,那意外的收获可能是一身梦幻蓝的蝶豆花,也可能是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咖喱叶,或长得有点可怕,闻起来也让人不敢尝试但现在已经被标签为超级食物的诺丽果(Noni)。
我真想知道那芒果的滋味,在地上捡起了鸟儿都吃不完的芒果,用随身携带的军用刀切开,满手金黄色琼液,如案发现场,那个被城国豢养得小心翼翼的我不再复返了。
这些野花野草未必好吃,但因为亲手采集,它所能创造的满足感,甚至可能超出那些被食评家认真捧上天的所谓美食。他们唾手可得的美食记忆,和久远的狩猎采集的人类历史,有了完美的连接,不外提醒我们,身而为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但却活得越来越不自然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回忆繁复的细节,理解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地的馈赠。后来在印度徒步的时候,随行的当地朋友也是看见什么吃什么。那是野莓降临的季节,我们躺在大地上,看着天上浮云,随手捡起这些野果子,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粉红色的果子,比蓝莓还要小,酸酸的,也十分清爽,大地给旅人安排了餐桌,只要一份信任的勇气,就能吃下忘不掉的记忆。
旅行,总让人变得大胆。好多年前,第一次长途旅行。澳大利亚北部的炎夏,一家旅社外,一棵棵壮丽的芒果树,挂着一串串丰腴的芒果,和我当时常见的芒果不同,外国的芒果和当地人一样,都长得比较高头大马。
小时候,野食也是一种童年游戏。那是容许和鼓励小孩冒险,到处乱跑的时代。肮脏吃肮脏大。80年代长大的孩子,都吮吸过Ixora(龙船花,也称仙丹花)的花蜜,那是大孩童传给小孩童的秘密,估计已经失传了。现在,我们灿烂的花园城市喷洒太多的杀虫剂和农药了,长得太完美的东西,反而需要我们小心。
后来胆子大了,加上资讯越来越发达,不懂能不能吃的东西,上网查马上就有答案。到欧洲旅行,在田野里看见桑树,长满了桑葚,放下想要寻找的教堂或城堡,和友人摘了满手,又是一嘴紫黑色的甜蜜。法国朋友和我说,每逢野莓季节,他们会随着祖父母进入山林收集野果制作果酱,有这样的回忆让我羡慕不已。我们必须熟悉自己的土地,才可能会对它产生更多感情。后来丹麦的Noma多次被评为全球最佳餐馆,其所推崇的采集美食文化(Foraging),让食客在精美的摆盘中,见识到被忽视的春天。Foraging变得时髦,主打野外采集食材的餐馆,在各大城市间流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