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统计,2002年至2006年间,中国产品使墨西哥出口美国损失150亿美元。国际劳工组织(ILO)的研究指出,1995年至2011年间,墨西哥在与中国的贸易竞争中,失去50万个就业岗位,是拉丁美洲损失最惨重的国家。近年来,美欧政学界认为,允许中国“入世”是历史性错误,虽尚无定论,但至少显示墨西哥当年的坚持不无道理。难怪“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期刊CEPAL Review 2013年刊登的论文,直指中国是“北美自贸区的不速之客”(NAFTA’s uninvited guest)。
近来,美国穿针引线在太平洋周边编织对抗围堵中国的巨网,墨西哥也积极扮演联美抗中的角色,最近的例子是4月22日,墨西哥政府宣布对544项进口商品征收临时关税的决定,并于次日生效,有效期两年。根据该法令,对于没有和墨西哥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国家),在向墨西哥出口产品时,都须要支付5%至35%的临时普通关税。其实,墨西哥与中国的经贸龃龉已持续超过20年。
次看近岸化:在中美贸易战背景下,中国企业掀起墨西哥设厂潮,“近岸外包”使中国制造摇身一变成为墨国制造,避免商品被征税或制裁,成为通往美国市场的一道巧妙后门。车企对墨西哥的投资增加,期能将中美对立的地缘政治风险因素转化为机遇,但墨国学者呼吁,“近岸外包”更须注意“安全外包”。
2001年12月11日,中国正式成为WTO第143个成员国后,墨西哥产品在国际市场被中国产品打得溃不成军。
先看再岸化:墨西哥在国际贸易结构里,不仅承担着新兴市场的地位,还承担着更重要的“中转”角色。始于1960年代美墨边境的“再加工出口工厂”,允许企业暂时免税进口原材料和零部件至墨西哥,并完成加工或组装,最后再出口到美国。至1980年代所雇用的劳工达20万人,1990年代高达100万人。墨西哥目前正积极促使其“中转”角色能再次吸引包括中国在内的巨量国际投资,期能顺利承接全球供应链的转移。
被认为出自墨西哥强人总统迪亚斯(1830年至1915年)的名言“可怜的墨西哥,离上帝如此之远,离美国如此之近”,在2021年墨西哥总统洛佩斯会见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时,被改编如下:“享福的墨西哥,离上帝如此之近,离美国也并不遥远”。看来,自恋情结相当严重的洛佩斯还挺能唾面自干的。
尽管墨西哥于1972年成为继古巴(1960年)、智利(1970年)、秘鲁(1971年)后第四个与中国建交的拉丁美洲国家,然因两国产业结构类似,自1980年代起,在美国市场相互竞争、排挤,墨西哥指责中国透过出口低工资生产的廉价货品冲击其出口。2001年6月7日,中国对外经贸部长石广生宣布墨西哥同意,即使未能和中国签定双边协议,墨西哥也不会阻止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直到同年9月13日,墨西哥才成为最后一个撤销反对中国进入世贸组织的国家。
末看友岸化:《美墨加协定》是美式民主产业链的重要实践工具。近年来,为维护其民主价值观与国家安全,美国在其他国家输出其民主产业链做了许多尝试。墨西哥成为美国民主产业链向拉美“南扩”的一个重要目的地,2023年12月7日,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和墨西哥财政与公共信贷部长拉米雷斯·德拉奥签署了一份意向备忘录,旨在建立一个双边工作组,定期交换有关如何最好地通过投资审查来保护国家安全的资讯。
今年4月13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王健在“中企出海,迎浪造潮”2024《南风窗》春季峰会上,发表题为“国际地缘政治如何影响中企出海”的演讲中指出,“企业目前在追求安全的全球化,即再岸化、近岸化和友岸化。所谓再岸化就是把企业搬回去;近岸化是将企业放在邻近国;友岸化则是放在盟国”。墨西哥在这三方面均有优势。
(作者是智利国家政治及战略研究学院(ANEPE)教授)
2018年11月30日,第13届20国集团(G20)领袖峰会在阿根廷开幕前三小时,美国总统特朗普、墨西哥总统培尼亚·涅托和加拿大总理杜鲁多共同签署了“美墨加贸易协定”(USMCA),特朗普向将于次日卸任的培尼亚说:“这是个非常吉祥的日子,你可以签署如此重要的东西,确实是结束总统职位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该协定的签署,可视为培尼亚替12月1日就职的墨西哥总统洛佩斯·奥夫拉多尔正式迈入美中贸易战场前,签下的投名状。
最近,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赵乐际应墨西哥参议院议长里维拉邀请,在墨西哥参议院成立200周年庆祝活动上发表视频致辞。他表示,中墨两国建交50多年来,始终在发展道路上相互理解和支持,政治互信日益深化,中国愿与墨西哥加强战略对接,挖掘合作潜力,发挥互补优势,丰富中墨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内涵。看来,中墨之间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正因墨西哥在美中对抗间选边站队,面临严厉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