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近期陆续发布的2月份消费物价指数和厂商物价指数,却出乎意料地比市场平均预测来得强,特别是后者,令许多经济师不得不怀疑,美国所面对的恐怕是相当顽固的通胀问题,不一定能在可见的将来获得纾解,减息是否会在上半年发生,则恐怕无法说得准。衡量商品和服务成本的消费者物价指数,上个月的涨幅虽然符合市场预期,但核心通胀却因能源成本而上升,高于市场预测。至于衡量原材料、中间产品和成品管道成本的厂商物价指数,则在2月上涨0.6%,是华尔街预估的两倍,罪魁祸首也是能源价格飙涨。
美国联邦储备局为了控制通货膨胀,到去年中已经把利率调高到2007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主席鲍威尔本月初终于暗示控制通胀的目标快要达到,减息未来可期,但最近的数据显示,美国通胀问题还是挥之不去,接下来的通胀水平是否能如美联储预期般获得有效缓解,恐怕仍有待进一步观察。
鲍威尔本月初曾公开说,对通胀可持续保持在2%的目标,如今比之前更有信心,而随着距离信心目标“已不远”,就应该适当开启放宽货币政策,才不会导致经济陷入衰退。在他的信心喊话不久,美国劳工部发布的2月份失业率上升至3.9%,较华尔街平均预测的3.7%高,而上个月的工资仅增长0.1%,低于市场预期。这两个数据均被市场解读为美国经济有放缓迹象,对期待通胀问题受到控制而言,是个利好发展。此外,劳工部也大幅下调当地12月和1月的就业增长数据。当时市场广泛预测,美联储将在上半年开始减息。
也难怪美联储在减息课题上,一直重申审慎的看法,并保持特别耐心的态度。有美联储官员甚至说应该等到第三季才考虑减息,而不是市场普遍预测的上半年。在形容当下美联储对抗通胀威胁的工作方面,金融界如今已经惯常地使用“最后一英里”一词。从停止加息到开始减息的这一阶段,也许是美联储控制通胀问题最艰难的过程,若处理不当或稍有闪失,之前的抗通胀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但是,有分析师指出,美联储目前面临的通胀问题,与1970年代和80年代初可怕的工资螺旋式上升大不相同。当前的通胀,更多是出于冠病疫情对供应链、劳动力市场和消费支出的破坏所造成的结果。换句话说,这次的通胀问题,是由供应不足驱动价格上升造成,而不是需求过度驱动物价上涨。
美联储自去年7月将联邦基准利率上调到5.25%至5.5%后,就一直维持在这个近17年的最高水平,已经持续超过半年。种种迹象显示,美联储还会按兵不动多几个月,原因是本月发布的经济数据好坏参半,无法提供央行开始减息的充分理由。
只不过到了目前“最后一英里”的阶段,美联储面对供应驱动的通胀与物价顽固上涨并存的局面,要如何在可能随时迅速逆转的局面中,保持微妙平衡,并做出果断正确的决策,以确保软着陆不至于因货币政策维持紧缩太久,或过早放宽而受到危害。这个任务接下来对美联储来说,恐怕会是相当艰巨的。
按照这种供应驱动通胀的思路看,地缘政治环境紧张自然加剧了通胀上行风险。一个明显的问题来源,不外是正在中东发生的冲突。胡塞叛军因以色列与哈马斯交战,在红海袭击船只,造成航运中断,以至于商品价格纷纷上扬,反映在美国的最新通胀数据内。这样的紧张局势持续越久,就越难确保美国的通胀数据能进一步下降,从而达到可减息的目标依据。也因此,美联储在考虑减息前,不能不先顾及这可能导致通胀高于预期的一大因素。
“最后一英里”考验平衡术
对“最后一英里”关乎美联储工作成败的顾虑,不是没有根据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去年就曾警告,包括美联储在内的央行,过早宣布战胜通胀的例子多得惊人。以美国为例,1970年代初时任美联储主席的伯恩斯(Arthur Burns)就被指在当时对物价上涨过于放松警惕,以至于通胀失控,并演变成困扰美国经济整整10年的一场灾难,直到沃尔克(Paul Volcker)接任美联储主席后,将利率调高到历来的20%最高水平,才结束了那时的恶性通胀,但也不幸付出了1980年代初陷入经济衰退的代价。
当然,鲍威尔在月初表现出的信心,也并非全然没有底气支撑。美联储的信心在一定程度上得归功于美国通胀的性质及下降的速度。尽管美国受到与冠病相关的供应链中断的严重打击,但它没有经历像欧洲那样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物价因能源价格飙升,而遭大幅推高到二位数的程度。美国的通胀率在2022年达到9.1%的峰值后,就一直走下坡,从未达到两位数,而今距离2%目标不远。
细看最新通胀数据,还有令人不安的地方,物品价格放缓步伐似乎已经停滞不前,而服务领域通胀似乎有再度回升的迹象,不包括房屋在内的核心服务通胀,在截至2月底的三个月,以年化6.7%的步伐上升,令人担忧。整体而言,消费物价指数似乎下降到3%左右就止住,要进一步降低到美联储设下的目标,看来并不容易。原本普遍看好今年美联储将降息两至三次,经最新的数据发布后,市场如今偏向年内两次减息。
(作者是本地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