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的洒脱言语,女主角的浪漫顾盼,彼此含蓄地思慕,就像两人坐在钢琴前,轻轻把两双手放在不同的琴键上,叮叮当当地敲着弹着,有时急促,有时平缓,有时停顿,看似漫不经心,却慢慢地编奏起一曲悦耳动人、真情缠绵的乐章。

此时,风把另一片叶子吹下,一个香港女孩,脸上带着稚气的十三妹(钟楚红饰演)来了。她不过是一位十三点的港女,她为了跟心仪的男朋友(陈百强饰演)团圆,不顾千里迢迢,来到陌生的国度,最终发现爱郎已移情,只落得一场梦魇。在她的身上,浮现许许多多斑驳的秋叶色调。

秋天,予人的感觉是什么?秋天带给人爽朗的感觉。秋叶穿上染红的大衣,在空中酩酊起舞,秋色给人无限的遐思。

秋风送叶落,深秋时分,树上再也看不见叶子,只余透彻明净的万里长空,宁静并不是死寂。其实,那看不到的生命,正在泥土中蛰藏着;秋去冬逝,无限生机静待出梢,新的一叶,蓓蕾的花儿,将会在春风下招展。

其实,电影中简单的情节,不断在我们周遭发生。过去漂泊过洋的人物,大都是苦力、水手或留学生;今天全球一体化,不论领导人、企业家、专家、工人,或一般民众,大家都是风尘仆仆,往返五湖四海,朝辞本国城,晚宿他乡地。逆旅生涯十分普遍,到处掺着不同人物及不同地方的人生价值观。试问人生最基本的需求到底是什么?生活离不开跟人相处,如何待人又能珍爱自己?人生如客旅,在这段旅程里,每个人都在写自己的故事,究竟我人生的下一页情节,该如何发展?

飘泊的船头尺和失意的十三妹,两片叶儿在空中相逢,患难相扶;在秋霞夕照的余晖下,彼此旋舞,划破了寂寥的长空,把平淡的人生,映照出五光十色的华彩。

在落叶下,人跟叶子旋动跳着,彷似进到童话的世界中,与秋色来抱拥。在上世纪80年代,香港有一部电影名叫《秋天的童话》,便把这秋色的情景与意象拍了下来。

憧憬生活的改善,是人人的渴求。其实,《秋天的童话》剧中简单的情节,不断在我们周遭发生。

《秋天的童话》没有雷霆的主题,不过是记述一对客居异域的寻常恋人,他们怎样改变人生观,尽力奋斗达成自己的梦想,憧憬生活的改善,正是人人的渴求。

张婉婷以一个细致简洁的故事,用洗练喻意的拍摄手法,绘画出她内心的“秋色图”。男女主角童话般的对白,已非童言了,而是一出刻划入微,传递了千万人的心声和渴求,让人烙印肺腑的佳作。张婉婷在这份真诚热情驱使下,完成了梦想。影片赢得好评,最终摘下第七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的桂冠。

香港导演张婉婷,善于拍摄华人移民的故事。张导演年轻时留学英美,亲身经历那时许多留学生的际遇,体会到那份人人渴求饮洋水的追逐。由于当年信息和距离的限制,常常让家中的父老,对客居他邦亲人的生活,带有一份羡慕尝甘的憧憬。但幻想怎能掩盖真实的生活呢?《秋天的童话》便把这个美梦戳破,让人窥见异乡人的真相,了解他们愤发不辍的事迹。

张导演把《英雄本色》里那个义薄云天的周润发,塑造成《秋天的童话》的男主角船头尺。他是一名漂洋过海的水手,正好代表着离家,远涉重洋,抵埗他乡,寻觅梦想的千万年青人。导演把船头尺放在一个狭隘的生活环境下,晨起晚寐,一味地靠努力,整天为着的是三餐一宿,那苦闷人生只寄托在赌搏上。而青春,好像秋风下的落叶,一片一片地掉下消逝了;乏味的生活,犹似不停滚动的复印机。终日叹息,一天过一天,生命空空而来,也白白地去,没有半点可依恋的近朋和远亲。叶在空中飘荡,这飘泊的人生,何时才可归根?日复一日,树上的秋叶快落尽了。

张婉婷犹如漂在洋水上的浮萍,寸寸乡思上心头。她亲身经历过不少海外华侨的事情,内心的体裇和追求洞悉人间事,触发她从游子异乡的生活里,发掘诠释生命的存在意义,探索人生追求的是什么?人性的真实与真挚捆在一起,贯穿全片。船头尺和十三妹的不同际遇和性格,不过是导演的反照,导演借着角色,来表达她内心所追逐的事物;透过光影的制作,与观众分享她所珍视的价值观。

(作者是艺术工作者、英国皇家摄影学会会士LR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