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拜登政府在经贸政策上,正考虑取消前任特朗普政府施加的对华惩罚性关税,这实际上是要兑现拜登在当选之前就承诺的:一旦当选,将取消特朗普的对华高关税。虽然是以美国自身利益为考量,但拜登政府认为整套惩罚性关税几乎不具有战略意义,徒增美国企业和消费者的经济负担。但高关税一旦取消,对中国而言,客观上却是有利的。
对北京而言,布林肯演说应当是发出一个明晰而温和的信号。尽管这一信号是在惯常的一系列指责,和不那么悦耳的强硬言辞包装下表达出来的。在海外的中国异议人士以及在中国国内的反美人士中,夸大、渲染和过度解读这些指责性言辞的意义,固然可以理解,但当局还是应当注意到其中的温和基调,不宜错过改善两国关系的机会。毕竟,中美全面脱钩和全面对抗,既不符合美国利益,也同样不符合中国利益。
所以应当说,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比特朗普政府的对华政策和拜登政府的对俄政策,要相对温和一些。当然,对这一点,可能会有不同看法。譬如有人可能会说,就在不久前,拜登在对台政策上还表态,如果大陆攻台,将军事保卫台湾。这种在对台问题上从“战略模糊”到“战略清晰”,难道不是对中国更具敌意吗?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华府的乔治华盛顿大学发表对华政策演说,系统性地阐释了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就基调而言,布林肯的演说与拜登上台之初的对华政策宣示并无二致,但更为具体化,更为明晰化。
其实拜登是在回答记者的诱导性问题时,作出上述表态。当有记者问:“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你不想在军事上卷入乌克兰冲突。如果台湾发生这种情况,你愿意为保护台湾而采取军事行动介入吗?”拜登回答说:“是的”。对此似不宜过分解读。因为在拜登上述表态后,白宫立即出面澄清,强调美国的对华立场并无变化。在布林肯演说中,关于台湾问题的阐述也是强调基本立场不变。可见,事后拜登政府试图柔化处理,并不希望因此而加深两国对立。
如果比较布林肯此次对华政策演说,与特朗普政府的国务卿蓬佩奥于2020年7月24日的对华政策演说《共产主义中国与自由世界的未来》,可以看到很大的不同。尽管特朗普本人只关注在经贸关系上如何打击中国,但蓬佩奥和副总统彭斯却是最坚决的反共派。所以在特朗普政府那里,中国在经贸和意识形态两方面,都被视为一个应被彻底击败的敌人。再比较拜登政府在俄乌战争爆发后对俄罗斯的政策,通过与盟国协同,大量军援乌克兰,削弱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和通过最严厉的经济制裁,全面打击俄罗斯的经济。这同样是视对方为势不两立,应彻底击垮的敌人。
(作者是中国旅美学者)
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显然不会比这两者“更糟”和更具敌意。在拜登政府看来,中美两国无法经济脱钩,虽然中国现有体制和不断增大的实力,是目前美国面临的一大挑战,但双方仍有合作空间。纵然是相互竞争,采用的手段也应是和平的,即投资和协同,除非对方主动发起军事行动。虽然布林肯所说的“协同”,可以解释为“联手”“围堵”“遏制”“规束”“形塑”,但它与那种摧毁性的打击,还是不同的。
按照布林肯的表述,“由于国内投资增加和与盟国和伙伴更加协同一致,我们在重要的竞争领域中处于能够超越中国的有利位置”。这实际上表达了拜登政府对华战略的一个基本思路:一方面增强自身实力,另一方面与盟国和伙伴联手,以在与中国的竞争中取胜。
虽然,布林肯的演说没有脱离拜登上台之初的对华政策基调,即“竞争”与“合作”,但在具体阐释上,还是有几点值得关注。关于如何与中国竞争,布林肯提到了两点:一是“投资”,即“投资于我们的实力”,对美国国内的科学研究、教育、基础设施和劳动力进行战略投资,增强美国的竞争实力。二是“协同”,即通过外交,“同我们的盟友和合作伙伴协同一致,推动我们对未来的共同愿景”“塑造北京所处的战略环境”。
去年2月4日,拜登在美国国务院发表上任后的首次外交政策讲话中说:“我们还将直接应对最严峻的竞争对手中国在繁荣、安全和民主价值观方面的挑战……但是,只要符合美国利益,我们愿意与北京合作。”将中美关系定位为“竞争”与“合作”的关系,这是拜登政府对华政策的一个基本方针。
这一意向实际上反映了拜登政府对中美关系的一种认知:中美两国无法经济脱钩,损人并不利己,惩罚对手,也惩罚了自己。这大概也是拜登认为,中美两国虽有竞争,但仍应合作的原因。布林肯说:“美国不想切断中国经济同我们或同全球经济的联系”“即使在我们投资、协同和竞争的同时,我们也会在利益一致的领域与北京合作。”
虽然中美两国自中共建政以来,都在妖魔化对方,都在相互指责和抨击对方,永远都是站在“不满意”对方的立场。但在不同时期,不同的执政团队那里,这种相互攻击和“不满意”(或“敌意”)的程度还是有区别。在宣传层面上一以贯之是一回事,但在实质交往层面上,当对方没有表现出“更糟”的动向时,还是应当看到、加以鼓励或不宜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