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习离不开主动、被动的应用,大环境若不存在,固然就像土壤贫瘠,语文深耕不下去,但一个一个使用(听说读写)的人,才是撑起一个天下的支柱。
语文学习离不开主动、被动的应用。除了考试动力,有多少家长愿意把母语当母语,让孩子孙子一出生就听母语,一开口就讲母语?
全书主要观点一度免不了被批评为“地理决定论”,但作者其实有提出超越地理环境的影响因素,包括中东两河流域和中国,都是很早就成功驯化一些动植物,走向农耕、繁衍人口、开展出精致工具和政治组织的文明,也发展了自己的文字(这些都是文明之所以能壮大并延续的要件),却为什么走向落后,其中就包括了政治制度和人的思想观念。
本地年年纠结在母语考试中的芸芸众生,更该问的是如何自我定位华文的学习:是要学一种语文为日后工作生活之用,还是希望借助语文了解世界,或者了解语文背后的文化,但或许多数学子的目的仅仅是应付考试,因为今日学子的父母,有不少也是这么应付过来的吧。
这一严酷的事实说穿了令人唏嘘,但相对于语文的式微背后,关心与不关心的人如何理解华文式微这件事,其实很值得更多面向的探讨。
我以中文阅读此书,获益良多。作者在书中说,中美洲有部族发明过轮子,却被当做玩具,慢慢就失传了。很多部族不曾意识到自己拥有过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慢慢就在历史长河中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跟本地的母语学习有什么关系?同样根据本书,语言作为沟通工具,能留存下来的屈指可数,但那不是因为语言本身有什么内在优越性,而是要在安定的环境中依靠繁衍的人口继承,在与外来语言相遇时才能不被取代。
明末顾炎武以“亡天下”比喻礼义道德的败坏,但如果“天下”可以借用来泛指整个文化环境,或许倒不失为一种提醒。本地有助于母语文化的环境迅速流失,表面上越来越多年轻人可以用母语交谈,但何其粗浅。挑剔母语文的人士总爱在用词用语方面追究,但浅滩上找得到大厦吗?
本书写作动机是作者1972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和一个当地政治人物的对话所触发。这个名叫亚力的当地名流问了他很多问题后,说出最关键的:“为什么是白人制造出那么多货物运来这里,为什么我们黑人就是没搞出什么名堂?”身为人类学家的作者,在当地生活了很久,甚至认为新几内亚人比欧洲人更聪明,因此他当时对亚力的问题不能清楚回答,25年后写成这本获得美国普利策奖和英国科普书奖的巨著,很认真地寻找答案。
然而几十年来,形势不进则退,华文教育界和补习业界的朋友都知道,要不是教育制度还维持华语文考试在升学过程的关键作用,华文的学习与应用在本地会更早被大多数华人所摒弃。
作者很善解人意地给出一句总结:“各族群的历史,循着不同的轨迹发展,是环境差异造成的,而非生物差异。”
除了考试动力,有多少家长愿意把母语当母语,让孩子孙子一出生就听母语,一开口就讲母语?只有当母语成为真正的母语,而不是在“日后”才去学习的语文,母语才不会被当工具遗弃。这牵涉到很多国人错误的心态,其实在新加坡的环境,英语文永远有机会学好,不急着在人生前几年。但正是这心态,造成今日“亡天下”的局面。
几乎与此同时,欧洲小国间却在酝酿开启大航海时代。
母语教育是本地华文媒体长久不衰的话题,所有谈论如何维护华文教育的用心,莫不是在探讨延续华文以及华文所承载的文化在本地的存在。
(作者是本报新闻编辑组副主任 tanet@sph.com.sg)
刚去世的史学家余英时有名言: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国。我个人的解读是,这句话的气魄在于以文化道统代表者自居,因为文化不囿于一时一地,不必因一个人不在某地就少了什么文化,在某地就必然具备什么文化。
作者在此做了有趣的对比,哥伦布先向葡萄牙国王申请支持航海被拒,又向西班牙贵族寻求援助也被拒,最后向西班牙国王求助,两度上书才被批准。作者指出,虽然中国的地理条件使它很早就发展出文明并成功保持完整的统一王朝,反之欧洲的地理条件不容易保持单一的国度以致长期四分五裂,但正因欧洲小国林立,有创意的人才有发展缝隙,避免一纸政令就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情发生。他还指出,中国历朝决定搁置的不只是远洋航行,还包括很多事物,“硬生生从一场工业革命的边缘退了回来”。
最明显例子是日本人在大约500年前就从葡萄牙探险家那里学会制造火枪并加以改良,几十年间,据说日本制造的枪支水准是当时世界第一,但武士阶级大力反对,最终在全日本消失。
探讨人类社会兴衰的经典著述《枪炮、病菌与钢铁》以通俗方式将大量考古学、动物学、植物学、语言学等等研究成果条分缕析地呈现给读者。作者贾德戴蒙(Jared Diamond)是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擅长以科普方式写作研究心得。这部20几年前的作品名噪一时,展现作者的雄心壮志。
另一个例子就是中国,直到15世纪明朝中叶,中国的技术发明和创新活力还是独步世界,但那之后就停滞了。明朝锁国最明显的例子是海禁,郑和远洋船队的技术曾令举世钦羡,但他去世后,远航之举终究敌不过蓄积已久的朝廷反对派,戛然而止。不但如此,他七下西洋留下的大量档案,也被付诸一炬,制造船舰的工厂、技术从此荒废。
作者设定很多问题都循着亚力的思路,探讨人类世界为什么是今天这个样子,比欧亚文明更久远的美洲阿兹特克和印加帝国、北美原住民,甚至澳洲和非洲部落民族,都有过令人印象深刻的生存痕迹,却为何在后来的相遇过程中,被屠杀、被病菌感染以致灭族,或者被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