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得澄清:我并不是说非选举产生的强人领导要优于西方式民主。如果我认为习近平准备在下来的20多年铁腕治国,我也会和其他许多评论员一样怀有相同的疑虑。
但容我提出一种更具开放性思维的解读。首先,密歇根大学的洪源远(Ang Yuen Yuen)在其出色的著作《中国如何摆脱贫困陷阱》(How China Escaped the Poverty Trap)中提醒我们,没有遵循常规西方发展观的中国,让数亿人摆脱了贫困。
尽管中共在小城市试点放宽户口制度以刺激增长,但它仍没有在大城市实行这样的政策。基于我与中国决策者的私下对话,我了解到他们也把当前的安排视为重大问题。但他们不想面对它。他们的理由是,放弃户口制度,会给像北京和上海这样的超级城市带来不可持续的负担。
许多观察家认为,中国将无可避免地拥抱西方式自由民主。尽管我也对中共的最新决定略感吃惊,但我向来不认为简单化地解读现代中国具有合理性。
因此,我的第三点、也是最终观点是,不是中共精英想让习近平永远当国家主席,他们只是想避免在2023年被迫更换领导层。因此,我建议西方观察家同时也要关注中国经济的演化。考察评论中国私人消费占GDP的比重,或户口制度的可能变化,要比纠结于习近平的个性和野心更有裨益。
事实上,我最近遇到的一名年轻的北京企业家估计,现在至少有20%的中国人,即超过2.5亿人,每年的收入超过4万美元。除了美国,没有一个国家有如此多的人创造如此多的财富。不管西方人愿不愿意承认,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现在,想想这一点。如果中国能够在未来15年,保持5.5%至7%的年经济增长率,每年赚4万美元的中国人数量还会翻番。果真如此的话,他们也许并不会特别关注习近平仍然是国家的指定领导人。
这就来到了我的第二点。有些悲观派老是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面临很大压力,同他们的错误论点相反,我认为中国最大的隐患其实是户口制度。这一安排允许农民工前往城市打工,但他们不享有与城市出生居民同等的权利。我的猜测是,这些中国人当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能跻身收入最高的20%群体。
并且我们不要忘了,习近平在2013年3月掌权时,一些中共的最高领导层尝试抵制他所带来的变化。10年也许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可能没有长到足以令事关中国和中共未来的根本性问题得到圆满解决。
尽管如此,我的预感是一些事情最终会发生改变。让近一半人口享受西方水平的财富,而另一半人口不拥有医疗和社会保障权利的双轨制,无法再维持15年。而既然连我都觉得这显而易见,中国领导层肯定也对此很清楚。
但更加了不起的事实是,这发生在一个非民主制度中,并且中国人民表现得相当的满意。尽管小规模示威时有发生,甚至在最顶层20%的一些人也加入到示威之中,但这些示威活动十分分散,转瞬即逝。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18.
无法断言户口制度的改革会在何时发生。但当它真的发生时,我认为肯定会,有可能伴随着政治治理的巨变。因此,我可以理解为何中共高层对于未来几年的领导层变化异常谨慎。
英文原题:Missing the Forest for the Xi
作者Jim O'Neill是高盛资产管理公司前主席、英国前财政部长、英国政府抗生素耐药性评估前主席,现为曼彻斯特大学经济学荣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