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邓辞去他最重要的职位——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之后,他关注中国内政外交,但主要是向最高党政领导人提出建议。他大力干预政治,主要是在1992年的南巡前后。当时他看到,经济的保守政策让改革开放停滞不前,经济增长连续数年跌到谷底。他便发动南巡,号召改革,把市场化列入党章。1994年后,邓不再过问政治,帮助他的接班人稳步接班施政。因此,1989年后邓没有犯下毛晚年所犯的巨大错误。
1949年时国民党虽然丢掉了中国大陆,却认为中共会因为经济失误而丢掉政权。1949年中共上台时,大陆价格飞涨,民生艰难,在陈云等经济专家的努力下,中共在物资对弈中挫败了投机商人,迅速稳定物价。到1952年,中国大陆的工业和农业总产值,比历史最高的1936年高出20%。1953年到1957年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由苏联大力支持,中共又取得更大经济成就,工业总产值比1952年翻倍,农业总产值增长25%。中国实现农业合作化,对原来私营为主的工商业改造成公私合营。
像毛泽东那样,权力越集中,越少受到政治约束,犯重大错误和连续犯重大错误的机会就越大。即使是邓小平那样深刻体会毛个人崇拜、权力过度集中的惨痛教训、作风比毛相对民主开明的领导人,因急于解决中国人大代表抱怨价格双轨所制造成的腐败现象,没有认真听取经济部门和专家的意见,匆忙决定价格闯关,导致物价高涨,引发1989年示威风暴和中共执政以来最大的政治危机。制度的制约、权力不过分集中、任期制、废除终身制,是杜绝十年诅咒的关键。
1949年,毛泽东在高大、雄伟、威严的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近百年来西方列强和日本的入侵压迫以及多年的内战,戛然而止。自1911年清朝崩溃后出现、国民党也没有彻底消灭的地方军阀,被中共军队迅速摧毁,中国大陆首次实现彻底统一。
受到个别智囊的鼓动,邓踌躇满志,他断定,双轨制的废除与价格改革必须也可以立即完成。但民众刚听到物价改革风声,便抢购物品,造成1988年和1989年物价高涨。1989年,对通胀和官倒不满的学生学者和群众,在全国上百个大中城市,发动持续数月的示威游行。最后邓出动军队,平息抗议。镇压引发了中国的政治危机,也从此造成中国国际形象的最短板。
但当1986年前后胡耀邦表示支持邓的全退休时,邓不满。邓在一些技术性很强的如价格改革问题上,提出冒进方案,无视精通经济问题的国务院和赵紫阳的不同意见,为物价改革的失败和次年的示威抗议,埋下了导火线。最后,邓也无法逃避十年诅咒。
当时,邓也面临双轨物价所带来的政治反弹。一些高干子弟利用父母的权力关系,按国家定的低廉价格买进市面断缺的电器和商品,以市场高价抛售,获取暴利。民众对此种“官倒”腐败行为十分不满。
1950年,毛泽东在深思数日后,力排众议,决定出兵朝鲜,与彭德怀一起部署战略。尽管中国军队没有空军,也缺乏与现代化美军抗衡的经验与实力,伤亡也较重,还是与刚从世界二次大战凯旋归来的美军打成平手。1953年朝鲜战争停战,世界多国对中国另眼相看。
中共这段历史的启示是,不管是曾经多么杰出的领袖,不管他曾取得多少丰功伟业,也难免在执政近10年时,犯重大错误。这在缺乏民众投票选举和监督国家元首的国家,问题可能更加突出。如在执政近10年时致力于交棒给接班人,十年诅咒就可能避免。
1978年邓小平被打倒数年后,再度重返中国政坛,成为事实上的最高领导人。他与务实派一道,大刀阔斧地纠正毛激进空想的政策,推动经济改革,对外开放。到1984年,农村改革成果显著,大跃进以来粮食短缺现象结束,乡镇企业开始蓬勃发展。到1985年,开放地区扩展到沿海主要地区,中国经济活力迅速展现。1981年到1985年的第六个五年计划期间,中国经济增长率年平均为9.2%,工农业总产值每年平均增长11%。
据说,陈云在1980年前后这样评价毛:“建党他有份,建国他有功,治国他无能,文革他有罪”。陈认为,毛在1957年后对中国的进步没有贡献,甚至起了破坏作用。延续陈云的观点,如毛在1957年(执政八年后)淡出中国政坛,他将会被历史评定为功勋卓越、争议较少的开国元首,有如越南的胡志明和一定程度上美国的华盛顿。当然,毛与华盛顿的差别很大。后者在任满两任(即八年)美国的总统后,拒绝许多政坛支持者的连任拥戴,坚决退休,回家养老。他开创了美国总统任期不超过两任的先例,为后来绝大多数美国总统所遵守。
作为毛政策的受害者,邓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吸取毛的经验教训。如1980年,邓在“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讲话中,指出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是政治体制改革的突破口,改革要解决党政不分、以党代政、权力过分集中、干部领导终身制、家长制、官僚主义等问题。邓也力荐年轻的改革领袖如胡耀邦、赵紫阳、万里等主持日常工作,同时劝服资深中央领导退出领导岗位,成为顾问。
1959年中共高层召开庐山会议,彭德怀在农村实地调查发现的虚报冒进和农业生产滞后的严重状况,向毛和中共领导进言,批评冒进风。但毛认为彭挑战他的权威,把他流放和关押起来。大跃进的错误仍然继续。直到1960年错误政策造成粮食严重减产,全国出现有史以来最大饥荒,受灾人口为世界历史之最。
急躁冒进大失误
毛十年诅咒的成因
邓小平如当年毛泽东那样,在1978年底上台到1987年这九年间,就在中国大地上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成绩显著,民众生活水平普遍大幅改善,中国国际形象和关系明显好转。
毛和邓都在成为中国最高领袖的头七到八年内,完成了当时学者和新闻界所称颂伟业,但却在就任第10年或接近10年时决策产生重大失误。我称这这种历史现象为十年诅咒。我后面也会简单探讨这种现象的原因。
其实,毛在1953年到1956年间,也曾考虑过淡出政坛。1953年毛提出中央领导层分一线、二线。他准备退居二线。1953年到1956年间,刘周邓三人为一线的领导。有学者认为,毛准备稍后辞去党中央主席和国家主席的职务,以党中央名誉主席的身份参加领导工作。
邓小平开创历史新时代
邓十年诅咒的成因
在世界多国看来,邓领导下的中国,更积极地参与国际事务和国际经济交流与合作,更加务实和自信,但也不到处惹事生非。美国的《时代》周刊在1978年底和1985年底两度评选邓为世界年度人物。
数年之后,刘少奇、邓小平等主政中央,大力纠正极左错误。毛在1966年发动长达10年的文化大革命,打倒刘邓为首的中央到地方大多数当权者。在韩国、台湾、香港、新加坡等东亚四小龙致力经济高速发展时,毛让中国民众进行无休止的政治运动,中国经济与东亚四小龙的差距越来越大。文革在毛去世时才告结束。
(作者是英国诺丁汉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但因党内缺乏民主制度,符合国内民众和干部要求的务实领导如刘邓周,不能成为最终决策者。也由于缺乏任期制,毛未能顺利淡出。1958年以后他的政策越发不切实际,与一线的领导冲突越来越严重。毛不但不考虑退休,反要独揽大权,清除“走资派”,最后到病死。他自1958年后接二连三犯的重大错误,也无法纠正。这是中共历史和制度建设方面的教训。
中共一路过来,连攻难关,在世界上威信大增。在毛泽东看来,所有外界看来做不到的军事与经济奇迹,他都做到了,所以,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在1958年,他认为中国要在15年内超过英国,实现共产主义。他对中国领导人如周恩来、李富春、陈云等人的务实态度和反冒进大为不满,严厉批评,鼓动支持毛激进冒进的干部与思潮。因毛的坚持,经济和生产指标(如钢铁产量)一增再增,“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农村基层干部和群众虚报粮食和工业生产量。不切实际的人民公社在全国遍地建立起来,许多农民把精力放在农地建起粗放的炼铁炉,浪费大量人力物力,炼出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