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种说法有当今社会的现实性,但宗教和种族也不能成为犯罪者逃避司法惩罚和舆论谴责的庇护所。

显然没有。

对于死亡威胁,现任《沙尔利周刊》总编里斯(Riss,真名Laurent Sourisseau)表示,编辑部常年不断地收到各种威胁,但这次死亡威胁是“严肃的”。威胁的“源头”是《沙尔利周刊》在11月1日的头版漫画。漫画以瑞士籍伊斯兰学者德里克·拉马丹(Tariq Ramadan)为原型,夸张地描画了一个勃起的巨大性器官。漫画上的配图是:我是伊斯兰的第六大支柱。

对于大多数法国民众而言,这些死亡威胁即便是针对单家媒体,也直接触犯到民主社会的根基:自由。《玛丽安》杂志写道:“我们要求它(《沙尔利周刊》)是自由的。因为它的自由,也是我们的自由。”

“无论我在不在S名单上(法国安全部制定的,可能威胁到国家安全的人员名单),《沙尔利周刊》很快就要完蛋了。”

在这篇支持《沙尔利周刊》的评论中,《玛丽安》杂志指出了大概在持“政治正确”立场的媒体上看不到的说法:“必需清楚地认识到一点,在2017年,在《沙尔利周刊》唯一会引发长期不断的,并且是真正的死亡威胁的话题,就是伊斯兰。”

对于法国著名的新闻调查网站Mediapart,在对拉马丹的报道处理中与《沙尔利周刊》发生严重公开冲突,它也透过其社论表达:“媒体自由,以及透过漫画表达的言论自由是不可讨价还价的。这是我们民主的核心。”

“请问《沙尔利周刊》的下次恐怖袭击在什么时候?”

的确,我们应该借德里克·拉马丹的事件来追问:《沙尔利周刊》收到的死亡威胁,究竟是谁之过?

在欧洲,以左派学者为代表的一部分舆论认为拉马丹是一位反极端、温和的穆斯林学者。英国《卫报》在今年2月的一篇文章中的观点,代表了这部分欧洲舆论,认为拉马丹“虔诚遵守伊斯兰原则,但同时坚决参与到西方社会中。”

也是《沙尔利周刊》漫画作者的里斯强调:“该头版并非针对穆斯林,而是基于德里克·拉马丹被指控强奸这个事件上。”里斯还说:“拉马丹以伊斯兰学者和智者自称,也因此,我们的漫画才参考‘伊斯兰的第六大支柱’一说。”

“《沙尔利周刊》尽是一堆垃圾,必须要有其他凶杀让他们清醒清醒。”

作为讽刺性杂志,《沙尔利周刊》的漫画对象的确是无所不及。法国左派媒体《玛丽安》(Marianne)就质问到:“《沙尔利周刊》取笑所有的宗教,所有的精神潮流,所有敏感的政治课题。从天主教神父的恋童癖,到极右翼国民阵线党的蠢事在内,但从未有悬挂在其头顶上的这般危险。”

作者是法国《世界报》集团《国际邮报》记者

一起简单的性侵调查,因拉马丹的宗教身份,事件很快升级。在穆斯林支持者中,阴谋论的说法在迅速扩散,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拉马丹是穆斯林,因为他维护穆斯林和伊斯兰,因此他被攻击。

在这家著名的讽刺性漫画杂志遭受恐怖屠杀将近三年之后,《沙尔利周刊》再次受到上述来自社交网络上的死亡威胁。

这一基于拉马丹的宗教身份而沦为受害者的说法,听上去很牵强,尤其是在好莱坞拥有呼风唤雨般权力的金牌制片人哈维·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同样因性侵丑闻被揭露,受到国际舆论的集体性谴责,并被司法调查的背景下。阿尔及利亚作家卡迈勒·达乌德(Kamel Daoud)在法国《视点周刊》上发表评论文章问到:韦恩斯坦(犹太裔)的那些支持者,他们有提及这是一个阴谋,或者是针对一个群体的攻击吗?

在《世界报》的言论版面,几位穆斯林女权主义者,和反种族歧视的穆斯林女性,联名发出公开信,在抨击女性所受到侵犯的同时,她们指出:必须认识到一点是,在这个社会里,仇视穆斯林已经被认为是一种“可敬的种族歧视”。

而这些利用社交网络快速并无限放大传递的死亡威胁,体现了互联网时代让人忧虑的整体社交环境。里斯悲观地表示:“现在,谋杀威胁变成了生活的常态。”

拉马丹命运直转急下的拐点,来自现年40岁的阿雅莉(Henda Ayari)的指控。阿雅莉是法国保护女性权益和反极端协会Liberatrices的创始人,此前她是坚定的穆斯林极端教派萨拉菲主义者(Salafiste)。根据阿雅莉的说法,在2012年3月的法国伊斯兰组织大会会议期间,她在巴黎一家酒店的客房内遭到了拉马丹的强奸。就在阿雅莉站出来指控之后,瑞士媒体的报道进一步确认了拉马丹的性侵嫌疑,他们透露,有四位女生在日内瓦曾经先后遭到了拉马丹不同程度的性侵。

伊斯兰的五大支柱是构成伊斯兰宗教生活方式的基础:证信,也就是相信只有一位神阿拉,而穆罕默德是他的先知;祈祷,一日祈祷五次;斋戒;帮助穷人(向穷人捐献2%的收入);对于没有经济担忧的人,一生应至少前往麦加朝觐一次。而伊斯兰圣战被少数伊斯兰逊尼派教徒认为是伊斯兰的第六支柱,但并非伊斯兰的官方说法。

2015年1月7日,恐怖份子库阿奇兄弟(Kouachi)持枪闯入《沙尔利周刊》编辑部,12人被枪杀。四天之后,超过400万法国人在全国各地游行,单在巴黎,走上街头的民众达到150万人。整个国家都在谴责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暴行,高举“我是沙尔利”的标语,为保卫言论自由而示威。那个时候,法国就是沙尔利。

沙尔利漫画的主角拉马丹不仅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也是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伊斯兰学者。这位刚被牛津大学暂停职位的教授,在2004年4月被美国的《时代》周刊列入世界上顶尖的100位科学家和思想家榜单。拉马丹的家族也并非等闲之辈,其外祖父哈桑·班纳(Hasan Al-Banna)于1928年在埃及成立了强大的伊斯兰主义者组织——穆斯林兄弟会(Muslim Brotherh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