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戛尔尼因为拒绝向皇帝磕头而得罪了东道主,因为英国不要求这样的屈服姿态。荷兰代表遵循了中国传统,向龙椅上的皇帝磕了头,得到了清朝的优待。这激怒了英国,指责荷兰一贯贪婪,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当时去中国的荷兰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并不是王室的使节。

不过,重点是中国自视为文明世界的中心。海外使团只能被视为朝贡者,地位永远不可能对等。马戛尔尼自信地认为英国是世界头号强国,不可能在此基础上与中国打交道。荷兰就像是今天的欧盟,主要着眼于打开中国市场,随时准备按中国的规则行事。

当然,中国的慷慨并非免费的午餐。世卫组织害怕冒犯中国大陆,小心翼翼地拒绝承认台湾在遏制病毒方面所取得的成果,甚至不承认其为成员。就在美国政府鼓吹中国阴谋论的同时,欧盟因为中国威胁报复,而软化了对中国刻意发布假消息的批评。

如今,我们又可以在中国赚到很多钱了,我们回到了马戛尔尼时代。中央王国的边界与清帝国没有太大变化。其政府与乾隆皇帝统治下的时候相比,也没有变得更加民主。在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战争、侵略、大贫困和流血之后,中国再一次崛起成为野蛮人应该效仿的文明榜样。

今天的中国则不是这样。如果中国想要领导世界,就必须拿出金钱和恐吓之外的东西。自由仍然重要,否则中国示威学生为什么要在1989年的天安门广场上,竖起10米高的民主女神像?中国要想能够在全球范围推动这一进程,就必须从国内开始。

事实上,西方国家很少有共同的对华政策,个中原因自18世纪末以来从未改变。当时,乔治三世国王派遣马戛尔尼伯爵(Lord Macartney)前往中华帝国,试图建立外交关系。这个任务失败了,讽刺的是,英国寻求与中国进行货物而非鸦片贸易,但乾隆皇帝说,中国不需要英国的东西。

中国的威胁起到了效果,这证明了其日益强盛的经济实力。如果西方盟友,以及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国家等相关方团结一致,这一策略想必不会这么有效。过去,这样的共同战线要靠美国的领导;但美国现任政府的颟顸自我,排除了这一可能。从长期看,这可能导致中国夺走领导权——两劣相权取其轻耳。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0

当七国集团外交部长举行视讯会议,讨论对抗冠病的共同战略时,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却坚持把病原体称为“武汉病毒”,认为其来源于中国武汉市。其他外长受够了特朗普式的愚蠢行为,不等形成共识便结束了会议。

毛泽东时代,在中国几乎无钱可赚。尽管如此,西方国家仍没有就如何与中国打交道形成一致。1950年,当英国承认革命成功仅一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正在掀起全球反共攻势的美国怒不可遏。直到1970年代,华盛顿仍只承认龟缩在台湾岛的蒋介石国民党政权为中国合法政府。

尽管英国的实力已不复存在,但马戛尔尼时代的强权冲突回响仍在。近一个世纪以来,美国一直自诩无与伦比的文明榜样,其夸大程度并不亚于清朝皇帝的中国中心论。

(作者Ian Buruma是一名作家,近著是《东京浪漫史:回忆录》(A Tokyo Romance: A Memoir)。)

在中国政府向世界各国提供对抗疫情的物资,甚至派出医疗团队之际,特朗普却在切断欧洲与美国的航空交通时,甚至不与其欧洲盟友打一声招呼。今年3月以来,中国政府为世界卫生组织提供了5000万美元(约7084万新元),特朗普则宣称世卫组织“唯中国马首是瞻”,冻结了美国的拨款。

中国成为全球领导的前景并不诱人,但美国作为另一种模式却在迅速褪色。“美国的世纪”伴随着多场愚蠢的战争、意识形态的僵化,以及昧着良心支持一些最恶劣的独裁政权。然而,全球对美国领导的依附,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一种政府形式的尊重,无论这种政府形式在执行上如何漏洞百出,它始终支持人类的自由梦想,包括在部分华语世界也是如此。

当中国积贫积弱,任由世界列强鱼肉时,美国人很容易将中国列为保护国,认为其迟早皈依民主、资本主义和基督教。另一方面,与20世纪初猖狂的日本帝国打交道则困难得多。当作为1919年《凡尔赛和约》缔约国的日本,要求国际联盟(League of Nations)成员国之间签订反种族歧视条款时,美国(以及澳大利亚)断然拒绝。

英文原题:Confronting China

美国总统特朗普没有动用美国联邦政府的一切权力,去遏制2019冠状病毒疾病肆虐,而是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指责中国传播病毒。权威专家在大谈新冷战,但如果美国真的想要在全球领导力斗争中对抗中国,那特朗普正在把事情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