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多少应归功罗根难以估量。他与特朗普三小时的超长聊天,在YouTube上被观看4900万次,加上“啦啦队长”马斯克和搭档万斯两期节目的3200多万,仅一个平台就创造超过8100万形象正面的收听收视。
哈里斯阵营也意识到播客的价值。在电视访谈之外,她也参加近10个播客节目,比如以女性为主要受众的《叫她爸爸》。但政治议题空降生活方式类播客,显得有些水土不服,未能帮她拓展票源。事实上,罗根也曾邀请哈里斯,但竞选团队要求对方飞到她所在城市,并限制只能采访一个小时,罗根最终拒绝了。
2024被称为“播客大选”元年。过去半个多世纪,媒体生态日新月异,政治人物适应新兴媒体者方得天下。从精通广播的罗斯福到热衷电视的肯尼迪,从乘上有线新闻东风的里根到通过互联网激励年轻人的奥巴马……直至2016年,特朗普恨不得“住在推特上”。
今年,一切都更不一样了。特朗普与主流媒体的龃龉举世皆知,竞选经理于是让他避开那些批评尖锐的记者,通过一连串中间偏右翼播客来接触选民。《时代》周刊报道,特朗普18岁的小儿子巴伦在8月份,从一众名单中选择阿丁·罗斯,一个以与名人直播电子游戏而闻名的挑衅型主播。78岁特朗普的播客之旅由此启动,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他成了20多档播客节目的嘉宾。
看似的劣势却成了优势。10年前做电视访谈时,我的目标曾是“用令人最舒服的态度问出令人最不舒服的问题”,似乎挑战和质疑是访谈记者探究真相的最高境界。罗根们则没有这些桎梏:不背负传统媒体的“把关人”职责,不在乎新闻伦理与业务标准,不紧绷一根弦时时刻刻做事实核查。播客对话往往和谐友好,宾主一拍即合相见恨晚,聊得根本停不下来。
当数以亿计的受众用宝贵的注意力和信任度“投了票”,“新兴媒体”还新兴、“主流媒体”还主流吗?
胜选后,马斯克在X平台对所有粉丝发帖:“现在你们就是媒体。”保守派评论员沃尔什宣称:“传统媒体正式死亡。” 或许危言耸听,但有个问题的确值得深思:当数以亿计的受众用宝贵的注意力和信任度“投了票”,“新兴媒体”还新兴、“主流媒体”还主流吗?
用播客评论员夸赫的话说,“特朗普在这些播客节目上的表现,就像是在‘与主持人共度时光’,因此营造出一种兄弟情谊的氛围”。同样产生兄弟情谊般亲密感的,还有每一个听众。冠病疫情改变了世界,社交距离加剧孤独,年轻人愈发习惯塞着耳机独来独往,而他人清晰真切的声音进入自己身体内部带来的沉浸感无与伦比。“不同于偶尔才会交谈的真正朋友,罗根和他的嘉宾可以陪伴我几个小时。在逛超市、刷碗、骑车上班、打篮球或编辑照片时,那声音就在我耳边”,一则评论写道。
特朗普又赢了。我的微博如同八年前,聚拢不少网友热烈讨论。“你觉得他最大的功臣是谁?”有人发来私信:“马斯克?万斯?小肯尼迪?还是罗根?”
这是让传统有线电视望尘莫及的影响力——最受欢迎的福克斯黄金时间,收视不过270万,支持民主党的MSNBC则是130万,CNN更只有79万。与之相对,1亿3600万美国人是活跃播客听众。在民主党票仓中,48%的非裔和43%的拉丁裔有收听习惯。这两个群体的年轻男性这次都大量倒戈:特朗普所获黑人选票为45年来共和党候选人之最,在拉丁裔男性中的支持率,更从36%跃升到54%。
(作者是《联合早报》视频编导)
“罗根(Joe Rogan)!”我回。“有了播客,他再也不怕跟主流媒体开战了。”
或许直至选后复盘,民主党人才会意识到这是多大的失误。罗根这档全美乃至全球最火的播客节目,在Spotify上拥有1600万订户。受众八成多是男性,35%自我认知为独立选民。特朗普的胜利关键就在他们——30岁以下男性这次56%投了他。
长时间倾听一个人的声音还会带来一种错觉:跟他很熟。近年来美国受众对于主流媒体的信任度断崖式下跌,播客主持人却俨然成了虽未谋面却能信赖的“好哥们”。更不要说播客无须繁冗剪辑制作,两支话筒录音一按就开聊了,看似的粗糙和随意却带来难得的真实感。毕竟,当受访者能够不被打断,尽情尽兴侃侃而谈,人会逐渐放松自然,不装不端不做作。于是,在注意力资源稀缺的时代,动辄几个小时却反直觉地成了一件好事,甚至每每获得惊人的高完播率。
我的几位男性美国朋友原本处于不左不右、懒得投票的政治冷淡状态,今年都倒向特朗普。他们口中的转变时刻不约而同——在听完《罗根体验》之后。这个57岁的光头“老直男”出身脱口秀喜剧演员和综合格斗评论员,他的播客嘉宾丰富多元。尽管近年来越来越多政治人物登上罗根的秀,但他从不讳言作为新闻采访者并不专业。
有趣的是,特朗普参加的清一色是男性播客——主播全是男性,听众也是压倒性的年轻男性。他们不从主流媒体获取新闻,对堕胎权或民主倒退的议题不感兴趣,特朗普口无遮拦的直率个性和打破常规的阳刚作风,精准感染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