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究竟是谁、出于何种原因,导致最终贻误了12月底至1中旬这一段关键的防疫时机呢?有人推断,是地方政府为了给即将召开的武汉市、湖北省“两会”营造祥和氛围,故意瞒报情况。也有人认为,是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专家组的调查结论太过保守,误导了地方政府。

诚然,当前最要紧的事,是抗击疫情,但社会仍期待追责,人们仍在疑惑,疫情何以至此。相信国家监委对此事的调查也在不动声色地进行着。不过,调查结果很可能让社会失望,很可能无法揪出一个故意欺上瞒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罪魁祸首。也许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在勤勉履职。

再看国家卫健委专家组。不必质疑其专业水准与严谨性。然而,1月10日、14日,专家王广发、徐建国相继表态称:没有医护人员感染、760余名密接者无一感染。实际上,上述情况此前均已发生,但专家组并未及时掌握。相关医院和当地卫生主管部门,是否对专家组隐瞒了情况,或者出于慎重而未及时报告?

除非是这些官员断定疫情传染力极其有限,确实不存在大规模人传人的可能,完全能悄悄隐瞒、化解掉。这样,既使民众免受惊扰,又保全当地“两会”氛围,更让中央政府察见其沉稳得力,岂不美哉?

随后,医院和医护人员立即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收治、确诊、上报肺炎病例时,医院尽量反复确认、极尽严格、宁漏勿错。同时,医护人员之间也不再随便议论此事,延迟了相关信息的传播。

2月7日,中国国家监察委员会派出调查组赴武汉市,“就群众反映的涉及李文亮医生的有关问题作全面调查”。猜测此举不仅是安抚民意,或将由此事入手,全面调查当地贻误防疫时机的原委与责任。虽尚未正式追责,但湖北省、武汉市主政者已成众怒所聚;13日,中央政府急调数名要员入鄂,紧要关头临阵换帅,以期重振当地政府的领导力与公信力。

而对于彼时的主政者而言,期待四境平安、岁月静好,又何错之有?至于这种强大的期待,经过一个吊诡的循环,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后果,又岂是他们的本意?不过是,又一次,看到了他们期待的答案。只不过,这一次,发现了大错特错。

先看当地政府。按说,在2003年沙斯疫情中,北京市出现瞒报漏报问题,时任市长孟学农因此去职,殷鉴不远。湖北省、武汉市主政者以及卫生部门主管,必然知晓此事的利害。若是为地方“两会”或其他什么缘由故意瞒报,即便相关人等再不恤民众,也形同拿个人仕途身家开玩笑,完全不合常情。

最后,专家组的结论反馈给当地政府。这一结论正是当地政府朝思暮想、望眼欲穿的结论。任何人,当他从权威人士那里听到他最希望得到的答案时,都会如释重负,并坚信不疑。想来,当地政府听到专家组调查结论时,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真正踏实了。各项举措也更自信,更从容不迫了。

究竟是谁,贻误了疫情?

然后,这种心态、情绪、意图迅速向下传导。一方面,警方训诫了李文亮医生等八名吹哨人,因为他们在疫情未明、缺乏依据时私下散布消息,涉嫌造谣,极易引起社会恐慌。另一方面,当地卫生部门想必也会对医院和医护人员提出要求,诸如医院应严谨对待不明肺炎病例,医护人员应不传谣不信谣等等。

最符合常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一个吊诡的循环:没有人故意贻误,所有人都在贻误。

首先,当地主政者迫切希望疫情可控,不要干扰“两会”,不要影响社会稳定,更不要形成大灾难。

这究竟是,谁之过欤?

(作者是中国吉林省的文化传播公司法律顾问)

有一件事印证了这些官员心存确信:1月19日,湖北省“两会”闭幕次日,武汉市百步亭社区循往年惯例举办了“万家宴”。如果尚有怀疑,就大可不必在省“两会”闭幕后继续冒这种风险了。他们何以如此确信?真是受国家卫健委专家组的结论所误导吗?

2019冠状病毒疾病肆虐多时,天灾人祸之下,民意汹汹,追责声未曾稍息。中国中央政府忙于组织抗疫,未暇办此,料亦有利弊、时机等考量与权衡。

据多方披露,这一段时间里,武汉市相关医院对确诊标准掌握得过高。面对一种新病毒,以严谨态度对待可以理解,但是,似乎有一种医学之外的压力、一种无形的政治气候,让医院在确诊和上报病例过程中,过于严谨、保守甚至畏葸、回避。这种古怪情形,是否也导致了专家组难以及时掌握情况,进而得出了保守结论呢?

随后,国家卫健委专家组得到的病例报告出现滞后,即便是深入医院调查,也因医护人员心存顾忌、谨言慎行,而无法及时掌握足够信息。进而,专家组得出了比较保守的,与医护一线实际情况并不一致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