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武汉疫情蔓延,既有病毒潜伏期长、传染性强等天灾因素,更有地方当局心存侥幸、反应迟缓、应对混乱等人祸因素。其中最受人们痛恨之处,即压制李医生等人的预警言论,导致广大市民缺乏警惕,医疗机构仓皇应对,而外省市也没有及时发现和隔离来自武汉的感染者。
2月7日凌晨,武汉疫情“吹哨人”、武汉中心医院李文亮医生因此前救治患者时受感染,经抢救无效辞世,年仅35岁。据传李医生有一个五岁儿子,遗孀又有五个月身孕。逝者长往,生者痛何如哉!经此惨变,惟愿其母子平安。
预警的哨声被压制,湖北和全国都措手不及。很快,大量的感染者就压垮了武汉医疗体系,中央政府与社会各界虽全力组织力量、物资驰援,仍有许多患者得不到及时救治,上演了一幕幕呼嚎无告、生离死绝的人间惨剧。当地医护人员与民众的心理遭受了巨大创伤,举国民众心中也积蓄着悲愤。
(作者是中国吉林省的文化传播公司法律顾问)
17年前,沙斯疫情大爆发就缘于刻意封锁消息。此次地方政府不论出于故意还是侥幸,仍循其故辙,实在是超出想象。无怪乎,人们痛斥“无长进”。即便公共卫生领域有长足进步,也无力弥补危机应对理念滞后,以及维稳思维定势下的舆论管制所造成的伤害。这种维稳思维主导下的舆论管制之所以长期难以改变,更有深层的原因。
随着各方持续增援,局势渐渐在好转,但李文亮病故再次引燃社会情绪。他的特殊身份,必定使他成为此次灾难的标志性人物,刻录着人祸的惨痛教训,为人们长久铭记。而他的悲剧,也让官方主导的讴歌阻击疫情感人事迹,以传播正能量的宣传努力,在效果上被无情地打了一个折扣。
同时,鉴于文革动荡等惨痛教训,政府一直把稳定视为头等大事,长期提倡渐进改革、增量调整、“不折腾”。对高速发展所积累的矛盾和风险,倾向采取一种可掌控的方式,慢慢化解和释放,尤其忌惮矛盾、风险经由互联网传播、叠加、放大,造成难以掌控的局面。这种稳定优先的思维惯性,利弊都很明显。
1月初,李医生等八人在医护人员微信群里提示不明疫情,结果被武汉警方以传谣之名,予以训诫。疫情大爆发后,李医生不计委屈,“不愿做逃兵”,慨然奋战在一线,不幸感染。民众痛恨当地政府钳制言论、贻误防疫时机,称“八人封口、九州封城”,李医生等也被誉为疫情“吹哨人”“八义士”。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中国经过艰辛探索,选择了一条独特的现代化道路,在当今世界的意识形态与发展模式竞争中,处于某种不利地位。一方面,这种善于集中力量、赶超式的发展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就,当然也积累了许多社会矛盾。另一方面,这种发展模式也存在一些固有弊端,不易克服。对此,掌握话语权的西方主流舆论并不宽容,每每目之为异端。
看清这种变化,十分重要。即便那些建制派知识分子是对的:一定限度的舆论管制在现阶段利大于弊,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顺应这种变化,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武汉疫情之后,民意可能会发生很大变化。人们已痛彻地看到,舆论管制的成本超乎想象,而作为芸芸众生的自己,随时会成为“代价”。李医生病故唤起的强烈悲愤,似已说明,人们对舆论管制的容忍度大大降低了。
中国许多笃信西方优越性的知识分子,对此也长期持否定态度。官方一直希望发展出一套有吸引力的话语体系,阐释自身道路,凝聚社会共识与信心,但这种努力尚未达到预期效果。正因在意识形态竞争中长期处于劣势,政府更爱用发展成就说话,对来自社会内部的一些难以回应的意识形态挑战,总是习惯性地予以压制。这也许是继承了邓公“不争论”的衣钵。
在支持者看来,中国现有发展模式是有效的,如果为此须要牺牲一些言论自由,也是阶段性的。有限度的舆论管制是“必要的恶”“可承受的代价”,而随着国家继续进步,管制会逐渐放宽,言论自由会拓展。不少建制派知识分子赞同此种观点,很多民众对此也是容忍、默许的,至少没有激烈反对。
李医生的离世深深刺痛了大陆民众。当天上午,互联网上的悲愤之情喷薄而出,不可遏制。民意可畏,“侠客岛”“长安街知事”等官方新媒体纷纷悼念,国家卫健委、武汉市政府也先后哀悼并向家属致以慰问。迅即,国家监察委派出调查组赴武汉市调查相关事宜,相信定会从严追责,以告慰李医生英灵,平息汹汹民意。